两个捕快出门,陈九和林正堂一起检查了一下老刘的尸体,就盘算着赶紧找个地方,让他和无辜之人入土为安。
但杨莹阻止了他们,刘公公身为奉正司的掌监,更是宫廷里的近臣,不能这样草草埋葬了事,没办法,他们只能先把尸体运回衙门。
陈九担心小米、小糠,还有昨天一去就没回来的小二和大娘,于是扶着醒过来的谷叔去了房间,安慰他几句,就跟着林正堂、杨莹几人一块儿去县衙再说。
苏醒过来的小吴和林正堂一前一后,抬着两具尸体,一路上行人纷纷避让,陈九和杨莹两人跟在后面。
此时天色尚早,路上众人也都避开了一行人,黄土的泥地上沾了些晨露,显得微微泥泞,两侧逐渐有炊烟升起,这浓郁的生活平凡气息,让陈九觉得昨天晚上那惊险却壮阔的一幕,仿佛是梦境一般。
一行人走了一程,忽然迎面而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陈九心里一喜,这不是跑堂的小二嘛!
“九哥儿,不,不好啦!”
陈九心中一咯噔:“发生什么了!你昨晚上去哪儿了?是不是小米、小糠出事了!”
小二喘了好一会儿,才上气不接下气道:“我昨天本来要回客栈了,后来想起来,还有县衙没找过,就再去看了一下,才发现,小米和小糠待在县衙里,还有陈婶也在那儿!”
“他们为什么没有回家?”
“小糠说,他发现外面有坏人在埋伏!他害怕出去之后,就会被人抓住!”
“什么坏人?”
“就是跟昨天那个闹事的一伙儿的!我看见他们从县衙里把那个闹事的恶汉带走了!”
林正堂插嘴:“什么意思?”
小二瞥了眼林正堂,眼中微微有戒备,却抿着嘴不回答。
陈九说道:“你看见有人从县衙里带走了那个恶汉?”
小二回答:“是啊!而且不是带出来,是请出来的!连县衙老爷也跟着作陪!东家,这些当差的,官商勾结,没一个好东西,您可得小心!”说完还意味深长朝林正堂看了一眼。
陈九神情紧张起来:“那小米、小糠呢?他们没事?”
随着小二的诉说,陈九逐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昨天小米、小糠去县衙门找林捕头,正好跟他错过了,等到了县衙门之后,小糠忽然发现,门外头有人对他们张头张脑,虎视眈眈。
小糠一直都很机灵,听县衙里的人说,林捕头正好去了天然居客栈,就干脆拉着小米,先躲在县衙门里,想着很快陈九就会去接他。
等着等着,就等到那个恶汉被捉进了县衙门,那些门外的人一看恶汉被捉了,顿时神情就变了,急急忙忙就跑走了几个人!
小糠立即意识到,他们是一伙儿的!
他就更不敢带着小米出去了。
接下来,就有一个穿丝绸衣服、相貌堂堂的年轻人带着几个人进了县衙,跟知县一起在里堂商量事。
小糠凑过去,先是听到了一些争吵声,但很快,里头就传来一声惊呼。
过不多久,那个恶汉就被完完整整地送了出来,小二说的县太爷作陪,也是这个时候。
小糠在陈九身边跟了半年,学了不少东西,聪明的很,这会儿自然更加不会出去。
等到后来大娘也来了,外头守株待兔的人就更多了,他们也只能在县衙的值班房里借宿了一夜。
陈九猜测,那个丝绸衣服、相貌堂堂的年轻人也许就是周海林,他虽然打探过周海林的背景,但是得到的只有一个出身白月城豪门的消息,并不知道他的具体背景。
现在看来,他既然能够让红叶县堂堂一个知县屈服,那他的背景……说实话,陈九还是没有概念。
他来这个世界才只有半年,一直都呆在红叶县里开地图,这可是消息极其闭塞的古代,所有人都只知道周围的一亩三分地,就是街面上流传的新鲜事儿,也可能是外头一年以前发生的事情。
在这样的境地下,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仅仅只限于周围几个地名,以及红叶县这小小的县城,自然更别说这个世界的官场规则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转头去问林正堂:“林捕头,你觉得带走壮汉的人是什么身份?”
林正堂凛然一声:“管他什么身份!连我抓的犯人也敢私放!就算他是皇子王侯,犯法也当与庶民同罪!”
陈九心中暗自点头,他果然没有看错林捕头,他还是那个刚正不阿的林捕头——当然,这也是他原金牌神捕,现阎罗殿判官的身份,才能肆无忌惮地说出这话。
红叶县的知县姓谢,为官半好半坏,不算特别有能力,但也不会瞎搞事情,而且为人也算得上圆滑公平,总的来说,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知县。
能让他放了恶汉,却又不交出小米、小糠,这种身份,看来林捕头应该还是能镇得住的。
只可惜,苦了小米小糠,担惊受怕了一夜,千万不要留下心理阴影才是。
想到这里,陈九微微捏紧了拳头。
还是身份、力量、地位的原因?
他想起自己立在高空,俯瞰世界的情景,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假如他有当时那份强大的力量,就是赵国的帝王,恐怕也不敢轻易开罪于他?
他更加坚定了获得力量、地位,保护家人的决心。
“走!咱们去接小米、小糠!”
一行人刚刚靠近县衙,就听到一声噼啪的鞭子击空之声,一阵大怒的声音传来:“混账东西!我要把你们兄妹都卖到秋日阁去,日夜接客到死!”
兄妹?!
陈九立即大踏步跑去,拐过转角,只见在县衙门前,高高檐角的阴影里,一个面色狰狞的陌生年轻人一手提着鞭子,啪地击落下来。
而在鞭子落下的地方,竟是大娘匍匐在地上,死死地将小米、小糠护在怀里!
小米、小糠呜咽的哭声,和大娘背上两道血淋淋的伤痕,以及她死死咬住的嘴唇,如同一柄滚烫灼红的利剑,从陈九的脊髓中刺了进去。
他一把抽出身边小吴腰里的长刀,三两步冲上去,照着那陌生年轻人的脑袋就劈了下去!
他是从侧边突然劈出,这一下快如闪电,几乎出乎了县衙门前所有其他人的预料,他们脸色煞白,疾呼住手,而那个年轻人显然不会武功,一看到这一刀当头劈下,竟然脸色煞白地愣住,一动不动!
陈九这一刀没有半点留情,倘若劈中,这年轻人保管脑袋开半,再也不能活了。
然而,刀锋即将到达年轻人的额头之时,一只蒙着熠熠青光的手忽然出现在刀锋面前,牢牢将刀锋捏在了手间。
陈九脸上的杀意仍未消失,猛一抽刀想要再劈,但是那双青光笼罩的双手,像是铁钳子一般,将长刀牢牢箍住,动也不动。
“哪里来的胆大妄为之徒,竟敢偷袭小王爷!”
捏住刀锋的是一个穿着一身精致黑色鹰纹衣、腰缠金丝白玉带的威武中年男子,眉角斜扬仿佛是一双鹰目,高高在上俯视陈九。
被吓呆的年轻人这会儿反应过来,脸上一下子像火烧着似的,大怒道:“祁鹰!给我卸了他双手双脚!我要把他做成人彘!”
威武男子叫做祁鹰,他应了一声是,嘴角残忍一笑,手腕用力青光闪烁,只听喀拉一声,陈九手中的长刀从当中被掰断成两截,陈九来不及反应,迎面一道银白的寒光直射自己的手臂而来!
好在他经过昨晚上的筑基之后,身体素质、反应速度有了大幅度的提高,慌忙将手中半截长刀往上一挡。
“铛”的一声响,陈九一连退出了好几步,虎口酸麻,低头一看,一截断掉的刀锋已经嵌在自己手中的断刀上,差点儿就刺到身上了,这一掷之力,竟然如此巨大!
陈九心底庆幸,如果是昨天的自己,这一刀恐怕就要将他的手臂斩断了!
“哦?反应不赖嘛!只可惜,你的双手双脚,我今天要定了!”
祁鹰残忍一笑,脚下一错,手成爪状,青光迷蒙,已经递到了陈九的肩膀部位。
陈九心中一沉,下一刻,一只同样散发着朦胧青光的手爪拦在了他肩膀前头,紧紧扣住祁鹰的手爪,二者在一瞬间角力来回,祁鹰的手爪败退,被另一只手一扣一推,退出去好几步。
祁鹰吃痛倒退,捏住微微发抖的手腕,看着突然出现的人,脸上阴晴不定。
林正堂从陈九身后缓缓走出:“祁师兄,没想到你还是投了名利,做了别人的鹰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