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青年当然能够看得出来,留守在事务所里的两个少年少女应该都不是魔术师,身上连魔力的气息都不存在,应该只是普通人。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既然他们会出现在苍崎橙子的地方,那就肯定不可能是完全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就算是没有魔术能力,也必然知道魔术师的事情。
也许是苍崎橙子的弟子,也许是……反正怎么样都好,他们肯定是相关人员,甚至有可能知道之前的那件事也说不定!
“橙子?她早上的时候带着事务所的员工出去吃饭了,具体的聚餐地点我也不清楚。”
这个时候,穆修表现得相当合作,诚恳的回答道。只不过,这样的说法是不会让一位魔术师相信的,因为听上去更加像是一种敷衍。
来客仿佛嘲弄一般的冷笑一声,说道:“这样的说法是没用的,你也不想吃苦头,嗯?”
都已经能够直呼其名,叫那个女人作「橙子」了,怎么说都不可能是没关系的无关人员!
穆修叹了口气,然后摊了摊手:“她是真的和其他员工去聚餐了,我不知道她们在哪里。”
在边上的两仪式表情很是古怪地看着这家伙的应对,这种表现根本就是钓鱼执法,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
“……”
“……”
“我认为你还是知道比较好……或者说你希望吃点苦头?”
狭长的眼眸里闪烁着阴冷的光芒,魔术师并没有注意到边上的少女那古怪怜悯的表情,他只是相当不耐烦的敲击了几下桌子,语带威胁的说道。
“诶,什么意思?”穆修似乎很是不解的样子。
“意思就是,我觉得你需要好好的考虑一下,在对待我的态度这方面应该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不用我说更多了?”
魔术师的声音之中带着冰冷而且不容置疑的意味。
“不认真起来,继续这么敷衍的话,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
“……”
穆修凝视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也是呢,你说的对,是我错了。这种没脑子的话我其实听着也烦……”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阴冷青年顿时就是微微一愣,然而下一刻,他感觉到了一种要让自己窒息的恐怖气息扩散开来。
穆修果然不再敷衍他,而是开始变得认真起来了!
该死!
换作平时,自己一句话就能够让别人这么老老实实的照做,他肯定能够自满半天了,但是现在他的反应却是异常的激烈。
不过没有当场被吓到动弹不得,而是瞬间做出了全力击杀对方的决定——老实说,仅此一项,就足以证明他的能力的确是当得起“青年才俊”这四个字了。
大气都在微微震动,下一刻便燃烧起来,仿佛从地面摇晃升起的海市蜃楼般,青色的火海将事务所吞噬殆尽。
火焰从地板冲起,直窜到天花板之上。
这是温度超过了摄氏千度以上的火焰,而且还是魔力之炎的性质,时间稍长就足以将钢铁焚烧成汁水,因此想要将人体融化掉就更加简单了。
如奶油般从固体转化成气体,中间变为液体的过程,连千分之一秒都不到。
……
……
苍崎橙子的事务所是一座仿佛位于废墟之中的半成品商业大楼。
平时这里就与废墟无异,僻静而且荒无人烟,在都市传说之中应该也是各种怪谈出没的主要地点之一,只不过从来没有普通人知道这里。
不但是来到了附近之后发现不了,同样的也因为结界暗示的原因,在地图上也不会出现这个地方。
不过就在这个临近中午的时间点,这座大楼前迎来了一群不合时宜的怪人。
带着理所当然的傲然,以及仿佛从中世纪走出来的古老气息,哪怕是穿着现代化的各种西装革履也好,也无法掩饰他们与这个时代的格格不入似的。
这数名沉默的客人站在大楼前静静的等待着,也不知道是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
轰!
仿佛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就连空气也骤然崩裂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似乎都微微震动了一下。
而震源,正是前方的那座大楼。
“亚德里恩……他难道直接和苍崎橙子交手了吗?”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有人疑惑的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不清楚,不过苍崎橙子据说没有习得直接破坏物质界的魔术,这样的动静大概是亚德里恩制造的?”
“这个我知道,但是不管怎么说,那栋大楼里面都是她的地盘啊,亚德里恩能够占据上风吗?”
他们之所以不一起进去,不就是因为里面是属于另外一个陌生魔术师的「城堡」吗?
贸然前往魔术师的「城堡」,很有可能就意味着战斗。
对于魔术师来说虽然名称是「城堡」,但是却并不是用来防御的东西。准确说来是用来进行攻击的东西,是用来将来犯的外敌确实处刑的东西。
“完全不用担心,这只是一个下马威而已。那个女人的封印指定才解除了没几年的时间,如果不想和我们撕破脸的话,就不会真的将亚德里恩怎么样的。”
为首的魔术师冷静的说道,还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傲气,他从毡帽下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废弃大楼,如此断言道。
“我们可是代表魔术协会的,是时钟……”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被一声很沉闷的声音打断了,那是重物坠地一样的声音,妖异的血红在大楼外的地上迸溅开来,而且正好就在他们的正前方,鲜血随意的流淌了一地。
脆弱的手足如同瓷器一般,之后是已无容貌,破碎的脸。这样的场景画面很容易让人想到被挟入古老的书本,化为其中一页的压花。
“……”
“……”
死一般的沉默,因为他们很清楚那个人是谁,或者说那滩东西是什么。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为首的魔术师似乎是相当艰难的从唇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带上亚德里恩的尸体,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魔术协会虽然自大,但是并不鲁莽,如果他们真的能够有在事情不对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冲上去继续拼命的胆色的话,估计早就将死对头圣堂教会打成终日惶惶的丧家之犬了。
当然,也更加有可能是他们自己首先因为这么无脑的行为而自己把自己打残了。
一行人惊怒交加,但是更多的却是恐惧,他们既因为魔术协会的权威被冒犯而觉得勃然大怒,但是也因为对方似乎根本就不在意魔术协会的名头,而感觉到惊惧。
因为对方都已经直接杀了一个了,那么就算是把他们全杀了又有什么分别?
无论他们再怎么愤怒,觉得自己被羞辱了都好,现在也只能够忍气吞声,先确保自己能够活下来再说。毕竟魔术协会就算是事后报复,也是事后的事情了——
他们如果不想连自己的性命都搭在这里的话。
不过万幸的是,大楼里面没有再传出什么动静来,他们小心翼翼的退去也没有遭到阻拦和后续攻击。
“……我还以为你会将他们全部留下来。”
在窗边看着楼下的那群人匆匆退去,两仪式回过头来看向了身后的某人,蹙起眉头这么说道。
“总要让他们回去报信的,要是连消息都传不回去的话,魔术协会也不知道应该找谁啊……放长线才能够钓大鱼。”
穆修丝毫不以为然的说道,仿佛刚刚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一般。
他之所以将那家伙的尸体都扔下去,就是为了给对方能够找到相关信息的机会。毕竟对于神秘侧来说,死人是会说话,哪怕灵魂消失了,只要还有尸体就能够获得很多有用信息。
如果他不将身体扔下去,而那家伙的灵魂又已经进入了轮回世界,那么魔术协会不会知道任何的情况,只能够从表面来揣测——
那个青年魔术师进入了苍崎橙子的地盘,然后再也没有出现,可见凶手就是苍崎橙子。这样一来的话,估计还是要给人偶师的名下多添一笔……
诶,等等,这样不是更好吗?
穆修眼神微动,然后恍然大悟的一锤手掌:“失策了,早知道借这个机会将事情推到橙子头上就好了。”
“这样子互坑真的有意思吗?”不屑地瞥了穆修一眼,两仪式转过身来看向经历了刚才的火海洗礼,却依然毫发无损的事务所。
“当然了,超级有趣的啊!”穆修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
少女没有再就这个话题发表什么看法,只是看着对方那直爽阳光的表情,心中没来由的觉得一阵烦闷。
刚刚穆修轻描淡写的杀掉那家伙的时候,完全没有避开她的打算,现在同样的也好似是什么都没有做过一样……这是理所当然的,他曾经以自身的力量杀光过一整个星球上的生命。
但是,同样的也是在记忆镜像里面看到过的,两仪式知道他一般来说,似乎总会刻意避免在自己的朋友、同学等亲近之人的面前,双手染血的。
——之所以根本就不避开自己,是不是因为他觉得根本就没那个必要?
想到这里,两仪式顿时又是一阵烦闷,因为不管对方是不在意自己的看法,还是觉得自己能够接受,这个似乎都是自己的错……
当然不是说她有多么圣母,事实上她的性格更加偏向于冷酷,像是刚才那个家伙更是一点儿也不同情。
那家伙之所以会死,完全就是因为选择了错误的态度和错误的方法,面对了错误的敌人……就算是穆修本来没有想法都好,得不到答案又不相信别人说法的那个魔术师——
在当时的情况下肯定还是会选择暴力手段的,然后不外乎就是早死晚死的区别,误差不超过半分钟。
两仪式真正觉得烦闷的,是因为她想起了某件事。
由于处在内侧,织仅能接受式压抑的愿望,也被限定只能朝否定、伤害他人的方向发展,所以也能说是“两仪式”嗜杀的一面,但织本人其实是不喜欢杀人的。
在式原先的想法中,“杀害”是织对所有事物产生的第一个情感,为了让“两仪式”能勉强存在于道德之中,因此式一次次在内心杀害他,以此来控制织的非道德行为。
但实际上,织的情感成因并非他嗜好杀人,而是因为他只懂得杀人。
都是因为自己,都是自己的错。
“好像忽略了什么……”
再次看了一眼悠然的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家伙,两仪式有些忧郁的重新转过身去。她看向窗外的天空,有种不自禁的要去撕扯胸口般的不安与焦躁。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似乎胸口真的开了一个大洞似的。
因为失去了另一半的两仪,她的心中出现了一个珈蓝之洞,那么对方呢……难道真的没有任何的影响吗?还是说,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快速浮动着的云层的一端,露出了湛蓝的天空。
好像穿透了一切的,深沉的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