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九日,琉璃宫中。
“这么说来,他们已经穿过海中漩涡门,来到岸边了?”
方乾元身穿一袭宽大的暗金云纹黑袍,随意斜坐,右手手肘托在靠垫上,另外一只手却执着酒壶,如同闲聊家常,对前来禀报的宫中仆从说道。
在他身后,一名豆蔻年华的娇小侍女正耐心的挽起他的头发,用一个牛角硬梳梳理着。
仆从回应道:“是的,海城那边是前往流云洞的必经之地,如果前往那里,便能够在金蟾真人等人进入流云洞之前与之展开会谈……”
方乾元把壶中美酒送入口中,一饮而尽,若有所思道:“我知道了。”
“那,小人先告退了。”
“公子,你的头发好奇特呀!”仆从走开之后,方乾元随手取过另外一个酒壶,继续畅饮,背后的小侍女却面露好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方乾元问道:“哦?怎么个奇特法?”
“就是……就是……我也说不太上来。”小侍女想了想,满面苦恼。
她感觉,这位方公子的头发,真是太柔顺,太光滑了。
而且,轻得就好像没有重量一般,仿佛那并不是真正的头发,而是一缕缕的黑烟!
还冰冰的,凉凉的,摸起来有些冻人呢!
小侍女正纠结怎么形容间,墨仙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见他就问道:“方公子,你知道了没有,那些人就快要来了!”
方乾元摆了摆手,让身后的侍女暂且放开手,然后才坐直身躯,舒服的靠在背后软垫上,淡然道:“刚才已经听说了。”
墨仙子道:“等他们到来,就可以展开谈判了,我们师尊怕你吃亏,请了一些东关之地的豪强跟朋友过来,如今也正陆续赶赴。”
方乾元闻言,有些意外:“哦,月姨还叫了一些朋友?”
墨仙子道:“不怕实话告诉你,那些都是给你壮胆助威,敲边鼓去的,主要还得靠你!”
她提起这事,着实有些郁闷,连带着对那些所谓前辈高人都失去了敬重。
“哼,那些男人甜言蜜语,平常总口口声声说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现在真遇上事了,一个都靠不住……”
方乾元看了她一眼,心说那些人迷恋月姨归迷恋,可也不是傻子啊。
能够修炼到地阶境界,还那么不顾一切的,可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墨仙子抱怨过后,又道:“话是那么说没错,可要真有个万一,好歹还能帮你一下,话说回来,你这些天都只说有办法解决,还没有告诉我到底打算怎么做呢?方公子,你可千万不要学那些人,之前包票打得震天响,事到临头就不管了啊。”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就带上了几分激将的意味,想要探究方乾元内心真正的想法。
方乾元没有回答她,只是反问:“在你看来,要怎么做才好?”
墨仙子奇怪道:“怎么做?当然是尽早再多一些了解,针对他的性情,喜好,行为习惯,作出计划,行之有方。”
方乾元道:“你说的是谋胜之道,对平常人有用,但对贪恋成痴者,完全就是多余。”
墨仙子不服气道:“怎么会是多余?”
方乾元道:“管你用什么计谋干扰影响他,他只要认准目标,不遗余力,就足够了,我以为,还是得靠绝对的实力。”
墨仙子眼神微亮,旋即却是又气又好笑道:“等等,你该不会也想学你师尊?不是告诉过你,他是修为七转以上的邪道名宿吗,你现在的实力,应该还不会是他的对手?”
方乾元的师尊,当年是如何帮助月华仙子的,她也多多少少听说过。
在那一战中,金蟾真人全然没有招架之力,从头到尾,都被压着吊打,彻底打消了打月华仙子主意的念头,从此二十多年间,不敢涉足流云洞。
甚至连其背后的魔盟都发出严厉警告,不允许金蝉真人再去招惹。
那当然是无可争议的直接手段,比什么计谋,联合,都有用得多。
方乾元冷然一笑:“那可不好说。”
墨仙子急道:“喂,方公子,你也太……太自信了?”
她本来想说儿戏的,毕竟师尊那么信任他,把那么重要的事情相托付,就是认为他已经成熟稳重,能够拿出妥善的解决之法,但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在打这种主意!
如果当真能成的话,这当然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这个世界强者为尊,强者的话,没有人敢不听,金蟾真人再凶残再好色,应该都不至于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前程开玩笑,这从他能够隐忍二十多年,直到姜云峰死讯传开才跳出来作妖,就可以看得出来。
但如今,形势可是大不相同了!
“如果他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师尊她就不会那么苦恼了,你不要乱来啊,方公子!”墨仙子恼然看着方乾元。
七仙子当中,也就是数她和方乾元最熟悉,但也是这份熟悉让她明白,方乾元这家伙,口中说着看似玩笑的话语,态度确是认真无疑!
如果换成别的师姐师妹来,多半还以为方公子跟她们逗趣呢!
方乾元见她着急上火的模样,不禁也笑了起来:“乱来?那你觉得,怎么才不算是乱来?”
“当然是……”
墨仙子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没好气道:“好呀,你套我的话!不过你自己应该也心中有数,师尊她看中的是你作为苍云宗长老的背景,若你愿意出面的话,也等于能够调动苍云宗的力量,即便是金蟾真人那样的邪道名宿,也不会贸然得罪你们宗门的。”
“此后再请求其他帮手,联合施压,就能没有问题了。”
她的意思是,向宗门求助。
方乾元点点头:“没错。”
和他猜想的一样,月华仙子此刻更加看重的是他背后的苍云宗。
方乾元作为苍云宗长老,出现在这里,本身就代表了苍云宗可能介入的倾向,这不是强行区分公事,私事,就能分明的。
公事可以随时变成私事,私事也可以随时变成公事,就看怎么做而已。
这说起来有些狐假虎威的意味,终归拥有几分威慑力。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我什么准备都不用做,因为只要我出现在这里,其实就等于是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当然,我还能做的,远远不仅如此……”
他说话之间,突然神秘一笑,在背后侍女惊呼之中,一头齐腰的长发,如同拥有生命般疯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