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嫣入道百年,一开始在伽蓝殿,后来送去玉辰殿,再后来到了照夜宫,她对自己生活的个人界最熟悉的除了扶阳镇外,就是三个地方。
她根本没时间同辈人一样去欣赏享受个世界,有闲暇时间都她拿来修炼调查相。现在跟着谢殒离开照夜宫走到外面,看着之前离开玉辰殿时无欣赏的山川湖泊,竟有些近乡情怯。
她知道他们正要前往哪里,也不需要她御剑或者『操』纵什么飞行法器,她只需要靠在谢殒怀里,等着他带她到那里就行了。
样难得的清闲,更让她中法复杂起来。
她闭上眼睛侧过脸,好像不看就不用面对。
肩上忽然一紧,芙嫣怔了怔,感到自己人抱住了。
谢殒在不与她亲密的时候,是无可指摘的正人君子。
从离开照夜宫到现在,两人虽一起御风而行,但他始终只是手轻轻揽着她的腰,无分毫逾越。
但此刻他将她缓缓揽入怀中,抱着她,让她的脸自然而然地埋他怀里,用很轻但足够她听清楚的声音说:“不会有。”
芙嫣身子僵了僵。
“你会如愿。”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安抚,“不管什么,都会让你如愿。”
芙嫣前尘皆忘,并不知道个许诺是由怎样的人做出来的。
天底下唯一的至高无上的帝君,洪荒初开时就存在的天神,也是洪荒唯一留下的天神,他做出的承诺,一定会兑现。
她不知道些,以只当是一种安慰。
哪怕她对他有信,也不会将全部都压在他身上。
么多年过去,她已经学会万靠自己,旁人再强大又如何,不到最后一刻,她都无法断定对方的可靠。
即便是谢殒个几次三番让她产生了“信任”的存在也不行。
芙嫣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昙花香,尽管里诸多否决,好似没那么当回,还是因安抚的话语平静许多。
她缓缓睁开眼,垂下时好像看见云下不远处有座热闹的城,城里人来人往,很是繁华。
“去看吗。”谢殒在时开口,“那是座凡人城镇,今日有庙会。里距离扶阳镇已经很近,你随意逛逛,结束后我可以用瞬身术带你过去。”
照夜宫到扶阳镇其很远,但谢殒不过带着芙嫣飞了片刻而已就快到了。
凡人城镇……扶阳镇也是凡人城镇,地处偏僻,没有一个修士,也没人见过任何修士。
芙嫣嘴唇动了动,之前一直急着要一个结果的人,现在竟然答应下来。
“好。”她说,“去看看。”
谢殒并不意外她的决定,他现自己远比象中了解她。
他将她的近乡情怯看得清清楚楚,以知道她现在需要分散一下情,稍作缓再继续往前。
他们无声无息地落在座城镇的角落,用过障眼法后走出去。
修仙者身上独特的气质若不收敛,很容易在正的凡人中引起轰动,他们只是来随便转转,不需要种轰动。
芙嫣跟在谢殒身边,视线是朝前的,但注意力其并未放在前面。
她前未有地关注谢殒。
谢殒注意到了,他什么都没说,也没什么异常,慢慢走在人来人往地街道中,来往的人会不自觉地避开他,那应该是什么屏蔽的法术。
“君上。”
她突然开口,谢殒视线落在街边的摊位上,今日城中有庙会,街边摆着许多商摊,卖什么的都有,他看的是位『妇』人的摊位,上面是绣工了得的香囊。
“嗯。”
他应了一声,手拿起摊位上的香囊细细地看了一会又放下。
摊主见此热情道:“公子若喜欢就买下巴,祥云图案极适合您。”
虽然谢殒用了障眼法遮挡容貌,在凡人看来是普普通通的模样,可他周身气度遮掩不住,平常的五官也衬托得贵气不凡。
谢殒没说话,只是又看了那香囊一眼,摇摇抬脚离开。
芙嫣很难不去看那香囊,图案确不错,难得在凡人城镇也能看到样了得的绣工,比她好多了,她能绣出片叶子都是撞了大运。
“君上喜欢为何不买?”她跟上去,了说,“不如我买来送给君上。”
谢殒脚步停下,回眸看着她:“你可知子送男子香囊代表何意。”
芙嫣一怔。
“你若无意,不必如此。”他垂下眼,“我也不是非要不可。”
芙嫣:“……”他样说就是要了。
但他都说了那代表何意,她再装傻直接送就难了。
她一时犯难,皱起了眉,谢殒看在眼里,慢慢道:“不必为难。”
芙嫣动了动嘴唇。
“我帮你诸多是有我的求,你里不,就不要为难自己。”
他转回身走在前面,洒金的白昙锦袍如披了水云在身上。
“而且……那香囊出自她人之手,再好看也不是我要的。”
他之以驻足,其只是因为起她曾经绣给他的香囊罢了。
当时他刚从人界历劫归来,芙嫣特地依着人界的意趣绣了香囊给他,他……没要。
他很冷静甚至是冷酷地拒绝了。
至今他都还记得芙嫣给他绣的香囊是什么花样,正是祥云纹。
谢殒蓦地停下脚步,拉住芙嫣的衣袖,低看过来:“你要吗。”
芙嫣还在琢磨香囊怎么办,她现在更多时候是把谢殒当做合作方来看待,双方拿出对等的筹码去达成同一件,既然合作方需要类的诚意,她其也没那么在意那些弯弯绕绕的含义,直接给了也没什么,不管他说的那些,只要他满意了,好好干活就行。
但是……怎么就绕到她身上了?
芙嫣一时没说话,谢殒就自己做了决定。
他回到卖香囊的摊位,并没买香囊,而是拿腰间玉佩换了制作香囊的针线布料。
“公子是要买给那位小姐吗?”摊主笑『吟』『吟』道,“小姐一定是亲手绣香囊给公子,害羞了不好意思来买吧?”
谢殒没说话,拿了东就走,好像一点都不介意自己拿在仙界都是至宝的玉佩换了再廉价不过的针线与布料。
还是芙嫣在看不下去,跑回去拿碎银换回了他的玉佩。
她没理会摊主揶揄的神『色』,走回来把玉佩递给他:“君上的玉佩灵气浓郁一看就价值不菲,怎么能拿来换些俗,我身上有灵石碎银子,就当是我送给君上的吧。”
谢殒不要那玉佩:“给出去的,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他望着前方道:“既是你换回来的,那就是你的了。”
芙嫣顿住。
“戴着吧,你有益。”
他说完就继续往前走,芙嫣握紧手中温凉的玉佩,看着玉佩雕刻的图案,突然到凝冰君很擅雕刻,他那满抽屉的簪子,还有她此刻间的血玉龙簪都是出自他手,那玉佩呢?
玉佩的图案难得不是龙,是海浪模样,也有点不像,更清晰地说……像水比海多一些。
指腹抚过水浪的弧度,芙嫣到底是没纠结着要还回去。
她向来不是那种会在种情上磨磨唧唧的子,马上就要回正的家了,虽然知道现在入魔火燃烧的扶阳镇很难,但她早已不是从前的她,还有谢殒在,些都不是问题。
在回家之前的最后一刻,她在座凡人城镇好好地放松一下。
就算是辈子唯一一次,正毫无挂牵地作为一个姑娘活一天吧。
抱着个念,芙嫣一日过得在有些无顾忌。
因着有庙会,镇上有许多好玩的,白日里有花王游街,锣鼓声欢笑声不绝耳,芙嫣也拿了一根花棒,在众人里使劲摇着,时不时踮起脚去看游街的度,一窥花王面具下的容。
谢殒也芙嫣强行安排了一根花棒,她特别贴地给了他昙花的,看着上面的绢花昙花,谢殒不甚熟练地学着她的模样摇了摇,又觉得在做不了等,只能作罢。
芙嫣将他的尝试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君上不做就别做,我给君上花棒只是不让君上两手空空孤独寂寞。”
【我给君上布置天幕,只是不希望君上漫长岁月总是盯着一成不变的东孤独寂寞。】
【我听说君上活了很久很久,比父帝母神加起来还要久,么长的时间,君上一直一个人待在十重天,一定很孤独吧。】
【等我做了天帝,一定不会让君上整日守着十重天,我会让君上四处看看。偌大的六界,总会有让君上生欢喜的地方吧?】
脑海中忽然起些话,过去三千多年里她曾经说过的话犹在耳畔,他何曾过今时今日,竟还有幸听到类似的话。
他怔在来往的人群中,喧嚣鼎沸,处处欢声,都在一刻归沉寂。
他垂眼望着芙嫣空灵里蕴着迤逦的脸庞,突然笑了出来。
“芙嫣。”
他开口唤她,周围的人声都因为他的声音而安静下来,芙嫣知道是他用了结界。
她还在笑着,问他:“君上是怎么了?”
谢殒说:“不要叫我君上。”
芙嫣愣了愣。
“你总是叫我君上,并非是的尊敬我。”他慢慢道,“你只是我保持距离。”
用种官方的称呼来保持那层岌岌可危的距离。
他不希望如此。
“叫我的名字吧。”他说,“样我就不会再……孤独寂寞了。”
风拂起他的,他的比她还要长,她的只到腰,他的到了小腿,样的长度在不是凡人可以自行打理好的,除身不染尘的天神,谁也驾驭不了。
芙嫣红唇轻动,阖了阖眼说:“谢殒。”
谢殒脸上的笑意更切了几分。
他笑起来很好看,如画秀致的眉眼像点亮的当世珠,再没有什么可以遮掩他的光辉。
“谢谢。”
不管是现在还是曾经,他除了道歉,都还欠她一句谢谢。
那些无人关的孤寂岁月,在芙嫣出现后都有了着落。
“是我不好。”他语焉不详地说了句,“是我不好。”
芙嫣听到忍不住问:“你哪里不好了?”
“哪里都不好。”他仍然笑着,只是那笑怎么看都不算开怀,反而给人涩然的感觉。
像是怕扫了她的兴,他很快掩去些情绪,带着她继续逛庙会。
庙会街很长,芙嫣看完了游街就去看杂耍,吃小食。
街边特『色』的小食味道普普通通,比不上仙界或修界的琼浆玉酿珍馐美味,但芙嫣吃得很开。
里靠近扶阳镇,连口味也很接近,甚至还有她记忆深处母亲做过的小吃。
夜『色』渐深,芙嫣将手里的甜糕递给谢殒:“你尝尝。”
谢殒自始至终都陪着她玩闹,看她吃东,但自己一口没吃过。
他自诞生起就未用过食,倒是历劫时身为人身吃过一些,但也很少,他那时很快就辟谷了。
他对食没什么欲念,就如曾经的他对一切都了无生趣,什么都不过问,连思考都不思考。
但芙嫣递过来的,他不可能拒绝,以顺着她的手,小地低咬了一口。
他竟然小翼翼地吃东。
芙嫣惊奇地看着他,还是一次见他有小种神情,一时看呆了。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舔』了『舔』舌尖,将红唇上的残渣抿去,内敛优雅地咀嚼。
……怎么可以有人连吃东都么温文尔雅,赏悦目。
芙嫣张张嘴,说什么,又有些说不出来。
她盯着他的嘴唇看,到刚舌尖擦过红唇的画面,浑身激灵一下。
谢殒恰好时望过来,问她:“怎么了。”
芙嫣摇摇,转开视线指着不远处道:“那里可以猜灯谜,我们去吧。”
其她对种东一点兴趣都没有,但为了转开他的注意力,就随便找了个理由。
谢殒自然无有不应,他带她来到灯谜处,里围了不少人,密密麻麻,但他一出现,他们都毫无觉地让出了一条路,芙嫣与他走到最前,引起了另外两人的注意。
“喂,那边的。”
有点无礼的声音传来,芙嫣望过去,看见一对男,衣着打扮是四宗内太玄宗的蓝衣,男的修为大约金丹中期,的刚筑基,看着男修的眼神仰慕而温柔。
不到在里遇见了修士,芙嫣没什么兴趣,收回目光继续看前面。
那男修如此无视,觉得在修面前丢了面子,见修若有思,气不过地走了过来。
“我在叫你们,没听见吗?”男修语气不悦,颐使气指。
他身边的子见此回过神来,忙道:“师兄别生气,他们肯定不是故意不理师兄的,定是也喜欢那彩的花灯,看得入了『迷』没听到师兄的话。”
男修表情缓了点,但还是趾高气昂道:“你们不准竞那花灯,我师妹看中了,就只能是我师妹的。”
芙嫣皱起眉,她是不唯一一日的放松人样搅『乱』,已经无视他们一次了,奈何对方在蹬鼻子上脸。
她谢殒用了障眼法,普通人修为低他们的修士都看不出他们的是容貌,也分辨不清他们的修为,对方肯定是因为个敢么嚣张。
“喂,我说的话听到没有!”那男修还在继续,“有我师妹替你们求情,就不怪罪你之前的无礼了,现在赶紧走,别惹了我不高兴,到时有你们好看。”
他得意洋洋显摆着腰间太玄宗的亲传弟子玉牌。
芙嫣回忆了一下照夜宫里太玄宗的弟子们,那是正的人中龙凤,一个都不像眼前的杂碎。
她望过去慢慢道:“你是太玄宗弟子。”
那男子见她注意到玉牌更是嚣张:“知道就赶紧滚,别扰了我师妹的凡趣。”
他几次三番冒犯芙嫣,谢殒见芙嫣自己不出手,已经打算由他动手,广袖下的手指都并拢捏诀了。
但芙嫣抓住了他的手。
他看着她,见她笑『吟』『吟』道:“阁下还是太玄宗的亲传弟子。”
“算你有眼光……”
“可我有个问题。”芙嫣看了看他身边那修,“太玄宗有名有姓的弟子此刻应该都还跟着宗主在照夜宫没回来吧,怎么你没去?”
话戳中了男修的痛脚,他最气的就是次去照夜宫的名额里没有他,芙嫣提起来简直是又一次打了他的脸,他涨红了脸,指着她说:“不识好歹!”
他飞快看了看身边修,那修刚刚筑基,闻言也有些迟疑,但还是温顺地说:“是我师兄当时受了伤,宗主疼师兄身让他留在宗门养伤的。”
她一脸柔情:“师兄不要为我起冲突了,大家都是来玩的,他们不走就让他们留下吧。”
修的温柔言语将男修顺『毛』,他哼了一声说:“他们留下可以,但别打灯的主意,那可是我要为你赢来的。”
修一笑:“谢谢师兄。”她是的喜欢那灯,也觉得眼下两个身上灵气微薄面目平凡的人根本不是师兄甚至她的对手。
但谁知芙嫣闻言,学着她矫『揉』造作的样子,拉起身边谢殒的手臂。
“君上。”她甜腻腻地说,“我也要那灯,君上替我赢回来吧。”
谢殒怔怔地看着她挽着他手臂的动作,半个身子都因她甜甜的撒娇而酥了。
他当即道:“好。”语气轻描淡写极了,“马上。”
对面的修瞬间变了脸『色』,不由也拉住了那男修:“师兄……”她委屈地抿唇。
那男修还不待作,芙嫣也学着她的样子抱住谢殒:“君上……”
谢殒当即如打了鸡血一般,在那边老板还正天花『乱』坠地说着规则时,一抬手,轻而易举地拿到了高挂在四层楼顶的彩花灯。
对面那男修都没看清他如何动作的,一时也有些懵。
刹那间,周围一片寂静,凡人们震惊谢殒隔空取,那两名修士则白过来他可能是隐藏了力。
那男修忽然起刚芙嫣对谢殒的称呼。
君上……天下有几个人配得上君上称呼?
男修脸『色』一白,双腿有些颤抖,那修眼红地盯着那灯,倒也不怪她喜欢,难得凡人城镇竟然也有能将凤凰制得栩栩如生的花灯,芙嫣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拿着么炫目的花灯,在太不搭了。
她不由去看那位力显在师兄之上的修士,对方哪怕面目普通,周身气度极为慑人,仔细看来,可谓将她师兄衬得如尘泥般不堪。
她也在此刻到芙嫣那句“君上”,电光火石之间,她不自觉往谢殒迈了几步,甩下了那男修。
谢殒根本没注意别人,他眼里里都只有芙嫣一个。
“给你。”他将花灯递给芙嫣,“高兴吗。”
芙嫣接过花灯抱在怀里,重重点,笑得眉眼弯弯:“高兴。”
谢殒中难言情绪。
她个时候终有了几分曾经的模样——在她还没他拒绝之前,三千多年来的大多时间,她都是如此笑意盈盈,轻松自在的。
如果可以让她永远么轻松自在高高兴兴就好了。
“高兴就好。”
他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叹息之『色』,一阵风吹过,他与芙嫣身上的障眼法突然解除,他似有觉,低去看芙嫣,见芙嫣一脸的恶趣味。
他到什么似的转去看,正看见那对冒犯他们的修士错愕震惊地睁大眼睛。
他们将二人的容貌看得清清楚楚,也将他们身上骤然变强的磅礴灵压感知得十分深刻。
一瞬间,两人如坠冰窖,顷刻出了一身冷汗。
周围纯粹的凡人也看见了他们的面目,难以置信的沉默之后,是激动的跪拜欢呼。
“是神仙!仙人降世,赐福人间来了!仙人降世了!”
谢殒已经习惯了人跪拜瞩目,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只是有点烦,么一闹他芙嫣就没办法安安静静继续逛庙会了。
也就在时,芙嫣一手抱着花灯,一手紧紧抓住他。
“快跑!”
她拉着他的手,眨眼间绕出众人,随后不再用法术,只用双腿奔跑在夜幕里热闹繁华的花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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