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佑不敢在垻州多做停留,让满面惶恐的裴麒暂代知州之位后,留下四千折冲府将士和五千辅兵后,带着其他人往回跑,回琼州。
半个时辰前,江追带着人下了地道,到了尽头后就往上挖,确定了的确是北侧方向。
段千峰猜测,既然是往回跑,那么肯定需要一个落脚点也就是大本营,要么,是夺防御空虚的琼州,要么,进入群山之中。
大家觉得应该是夺琼州,因为琼州本来就依山而建,就算守不住城也可退进山中。
倒是猜测出了周骁的计划,问题是大家完全想不通,哪有这么造反的,和瞎折腾似的。
值得一提的是,赵熊带着赵甲卒离开了,老赵说他觉得周骁有点邪性,他得带着赵甲卒守着赵家的地盘。
韩佑不太理解这老头是什么意思,人家造反动你们赵家干什么,而且你们赵家的势力分布那么广,总不可能去屠了你们赵家本家。
韩佑都不坐马车了,骑在马上不断催促着后方步卒。
一万来人,其中只有半数折冲府的将士有马,其他府兵和所有辅兵都是步行小跑。
折冲府的人马还凑合,那些辅兵直接将队伍拉到了三里多长。
伏鱼象都急眼了,在队伍最后方扛着刀一副要砍人的架势。
好多人都急了,从琼州调兵来破垻州,结果一刀没砍一箭没射,人没抓到不说,琼州还有可能被夺了。
韩佑这出道第一战,要是结果变成拿琼州换个破垻州,能让人唠一辈子。
眼看着速度越来越慢,担任先锋探马的风白跑回来了。
“将军,那狗日的反王过了崇县,杀人了,还抢了粮。”
韩佑眼眶暴跳:“百姓何辜,周骁竟丧心病狂如此,便是陛下再念及骨肉亲情也不得不宰了他!”
“不是,不是崇县百姓,是陈家,崇县豪族陈家,抢的也是陈家的粮。”
“陈家又是哪个犊子?”
韩佑不关心什么豪绅世家,紧张的问道:“动百姓了吗?”
“没有,乱军只有轻骑一千五百人,除了妇孺,将赵家年满十六,不过五十,全被屠了,杀了三百多人,大宅被一把火烧了干净,除了带走了三百多匹马外,只带了一些干粮,告知百姓陈家的财货全是他们的了,崇县乱了,百姓乱了,将陈家的各处宅子放火杀人。”
“那个谁。”
韩佑回过头,随手指向了一个杂兵:“我给你二百人,五十折冲府将士,一百五十辅兵,带着他们下官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崇县县府了。”
杂兵面露狂喜之色:“将军,卑下叫赵…”
“赶紧滚!”
“得令。”
大部队继续前行,既然周骁没动百姓,乱就乱,韩佑的目的就是马上抓到周骁,趁着这家伙还没有多去琼州之前抓到他。
“就一千多人,哪怕是骑兵…”
韩佑看向旁边的段千峰,虚心求教:“一千多人就要造反,理论上是不可能的。”
段老夫子摇了摇头,没吭声,他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周骁也一定有后手。
随着路过崇县后,果然如这老头所想,望阳山也出现“乱军”了,足有两千之众,将山脚下祁县抢了个一干二净,还灭了当地的两个世家豪族,虽是没动百姓,却将所有民物、民居、粮仓全烧了,足有近万百姓无家可归。
韩佑都要气疯了,让陆百川带着一千折冲府将士和两千辅兵前往西侧祁县,一边安民,一边试图上山追踪这些乱军。
安民,追踪,两件事都不好干。
没房屋,没了粮,就要去其他各地府衙协调,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
至于追踪乱军,望阳山连着群山,事情发生在一个时辰前,如果真逃到深山里了,想要抓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
报信的人形容了当时的情况,那两千多乱军似乎是两帮人马,其中三成骑马,没有入城,都是轻骑,其他人和山匪似的呜嗷乱喊,无组织无纪律。
琼州折冲府游文韬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周骁到封地上任后,除了“游山玩水”外,还总爱带着王府护卫和垻州府卫去剿匪,这家伙很有可能是打着剿匪的名义养寇自重,因为周骁剿匪很少有斩获,八成是收买了这些南地群山中如同过江之鲫的亡命徒们。
韩佑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还没到琼州,两万人马派出去了快三分之一,除了崇县、祁县外,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又出现了一伙乱军,湘州屯兵卫校尉,直接带着七百多麾下反了,趁着夜色将湘州粮仓全烧了,在城中也是四处纵火,倒是没杀人伤人,就和搞破坏似的,搞完了骑着马就跑了。
“周骁,我靠你奶奶啊!”
韩佑现在都练出一边骑马一边看舆图的本领了,急行军了半日一夜,光是现在知道的乱军就有五千人左右了,这五千人四处点火,搞的大家焦头烂额。
“莫要分了心,周骁既是长了反骨露了反意,必是有大图谋,越是四处生乱,越是为了遮掩其目的。”
“目的不是夺琼州吗。”韩佑都有点蒙圈了:“既然是夺琼州,为什么不将兵力集结,而是四处点火作乱?”
“怕不止是夺垻州。”
“马勒戈壁。”韩佑骂了声娘,回头大喊道:“告诉后面那群废物们,每一刻钟砍死一个跑在后面的人!”
…………
京城,宫中。
天子望着军报,面无血色,抓着军报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文武叹息连连。
“岂会,岂会如此。”
天子不断摇着头:“朕的亲生骨肉,竟真的反了朕,他竟,竟真的反了朕?”
“陛下,项大人当年在边军担任副帅时也是足智多谋,虽是为人不善玲珑,却也不是痴蠢之辈,既是围了垻州,破城是早晚之事,破了城,也断然不会为难大皇子殿…为难周骁的。”
“朕…”
天子拧着眉,似是想到了什么:“去盛昌宫,将初夏时那逆子写的两封信件取来,快去。”
“是。”
文武刚要离开,天子又喊了一声“慢着”。
“莫要去了,那逆子信件不过只言片语,朕都记在心里。”
文武看了眼天子眼色:“学生记得您看了信件后,愁眉不展,莫非那时周骁已…”
天子面色凝重,凝重之中又带着几分困惑。
就像他所说的,他登基后周骁给他写了两封信,内容极为简短。
第一封信,问父子二人之间可否“冰释前嫌”,他想当太子,将来当皇帝,他还没当过皇帝,想等老八死了之后试试,写的特别直白。
当时看这信的时候,老八气的差点吐血,然后在信里一顿骂,信的末尾也苦口婆心了说了一些事,皇帝没那么好当的,光是南地就弊病重重,有逆贼周天凤,有势力庞大的世家,还有关外番蛮虎视眈眈等等,都是国朝大患。
之后周骁让人送来第二封信,依旧很简短,国朝大患,小事一桩,骁有一计,名为献头,只是施此计之前,他周骁要做天下第一。
军报悄声无息的从天子手中掉落,周恪瞳孔张到了极致,脸上流露出一种极为罕见的表情,叫做恐惧。
“难道…难道周骁要献的是…是他自己的项上人头?!”
文武不由问道:“陛下您的意思是?”
“可他的垻州城已是被围住了,要如何逃出生天?”天子喃喃自语着:“即便逃出生天,打着乱党的名号向南地世家大举屠刀,又能杀的了几家几姓,更莫要说,周天凤与关外番蛮,他又要如何根除,还有,还有这天下第一又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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