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泰是吏部尚书,又是赵家接班人,这种人物很少失控,即便失控也是因为宝贝闺女蛋妞儿。
回到京中后,赵泰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知女莫若父,宝贝儿闺女没那么好骗,就算被骗也不可能被一个下人骗了,哪怕这个下人是韩家的下人。
回想起当时的情形,赵泰也意识到了有什么误会。
入城门,回了泰隆坊,刚到赵府门口,赵泰与赵老四二人面色微变。
门子不在门口,而是跪在影壁后面。
赵泰快步走进了赵府,未等开口便见到赵府管家、管事、下人,都跪在那里,满身积雪,明显是跪了好一会。
“都跪在这里作甚。”
赵老四眉头紧皱:“快起来,大小姐在哪里,可是大小姐发了脾气。”
一名管事抬起头:“老爷,大管家,是赵大人,将作监监正赵大人来了,拿着…拿着族令,我们不敢拦。”
“赵中正?!”赵泰面色剧变:“带着族令?”
“是。”
“人在哪里。”
“正堂。”
赵老四心里咯噔一声:“既有族令,定是本家派人来到了京中。”
“不错。”
赵泰眉头抖动,快步穿过月亮门走向了正堂,赵老四紧随其后。
待赵泰快步走到正堂时,只见一个身穿管袍之人坐在正堂主位喝茶,见到赵泰来了,微微一笑。
“堂兄倒是好雅致,入夜离京,不知是去了哪里。”
开口之人正是赵泰堂弟赵中正,也是赵家子弟,京中军器监监正,正四品。
军器监,每道设一监,东南西北,每三道又设一军监,四军监,又归京城军器监统管。
掌兵器、甲胄、弓弩制造,算是工部下辖的衙署,不过到了前朝时期,工部主要管的是营造、修葺、修缮、工料等时,军器监又算是彻底脱离出来成为了单独衙署。
京中军器监衙署,监正、少监、监丞、副丞,分别是正四品、从四品、两个五品,算不得大官,在朝堂上没什么话语权。
不过也要分情况,有的时候官职和品级没什么意义,分谁来干。
就如同仪刀卫似的,江追是统领,但是真正发号施令的却是韩佑这个校尉。
军器监的情况有些类似,哪怕是监正也不过是个正四品,通常来讲都没有九寺的少卿能量大。
但是,军器监如今的监正是赵中正,出自赵家。
赵家有很多子弟在京中为官,如今大周朝官职最高的自然是赵泰,但要说赵家将所有资源都投到赵泰身上也不尽然,除了他,还有一个赵家着重培养的子弟,也就是他的堂弟赵中正。
赵中正是赵泰叔家长子,算是真正的赵家核心子弟。
官职不大,出身很好,在京中如果赵泰是赵家子弟的领军人物,那么赵中正就算是万年老二,朝臣和世家都很给他面子,给赵家面子。
赵中正面容与赵泰有几分相似,只是笑眯眯的模样让人难免想到笑面虎,肤色有些苍白,身子骨也有些瘦弱,官袍穿在身上略显宽大,只比赵泰小两岁。
按理来说,这是赵府,吏部尚书府,赵中正是客,还是不速之客,没理由坐在人家正堂主位上。
可就在赵中正的手中,有一块玉佩,晶莹剔透,上面刻着字----趙。
这块玉佩在赵家子弟中也叫族令,在朝堂上,在其他官员面前,毫无意义,但是在赵家子弟面前,就如同圣旨一般。
赵家族令只有当代族长可以使用,遇到特殊的情况将其交给其他赵家子弟,这名赵家子弟拿着令牌就可以行驶族长的某些特权,类似于见令如见人的意思。
拿着令牌的赵中正是有资格坐在主位上的,不过一般人不会这么干,能这么干的,等同于一点颜面都不给赵泰留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要不然赵府的下人也不会都跪着。
赵泰的目光在族令上停留了片刻,强压住内心的怒意,来到了正堂中间,没有坐下。
这里是赵府,他赵泰的府邸,如果有人坐在主位上,他宁可不坐,只是站着,因为除了主位,任何位置都是低人一等。
“何苦,何苦呢。”
赵中正脸上挂着标志性笑眯眯的模样:“长辈们从小就教导我们,赵家子弟无论执了何差事,坐了何位置,万万不能忘记我们的根儿在哪里,出自哪里,堂兄你说是。”
“赵监正。”赵泰目光平静的说道:“你深夜来扰,是以为本官与你这监正一般,整日无事可做吗。”
赵中正哈哈大笑:“堂兄你总是这般,与你谈公事,便以堂兄的身份压我,我与你谈私事,你又以尚书的身份压我,就如同…”
说到这里,赵中正脸上闪过一丝恨意:“就如同当年我要入六部,以我的声名难道还入不了六部不成,可你呢,你又是如何说的,你说你是堂兄,你说你这堂兄是为了我考虑,再看如今,我已是过了不惑之年,却只能混迹在这毫无前途的军器监之中。”
“陈年旧事,又是不足挂齿的小事,本官已是忘记了。”
“你…”
赵中正勃然大怒,高举族令:“好,不提你我二人,我问你,你可知宫中有意恢复三省制之事?”
“本官若说不知,你会信吗,就算你信了,会对他们说我说的是真的吗,本官说与不说,你都会搬弄是非。”
赵中正又笑了,仿佛是默认了赵泰的说法。
话锋一转,赵中正站起身,正色道:“大伯说了,赵家,需要一名宰辅,却不需要一个三省制的尚书令,三省的尚书令,不叫宰辅。”
“木已成舟,此事非是本官可以左右,倘若你觉得能说服陛下,那你便入宫,倘若大伯与叔父等人有良策,我赵泰从命便是。”
“不错,此事的确是木已成舟,不过大伯与叔父他们,还有我们这些赵家子弟,数十年来为助你执掌吏部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堂兄不可总是坐享其成,也该为家族考虑一番才是。”
赵泰眯起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陛下出身军伍,既夺得大宝登了九五至尊之位,便不像前朝那般以文抑武,天下士林,赵家门生故吏遍天下,唯独在军中人脉无多,大伯与叔父多番考虑后欲将飞鱼堂侄女嫁于西地,与燕王府联姻从而交好军中,此事势在必行。”
赵泰淡淡的说道:“飞鱼是我赵泰之女,入哪一家是我父女二人之事,与旁人无关。”
“就知你会这般说。”赵中正冷笑不已:“此事由不得你,若是从了,你这吏部尚书之位尚可保住,若是胆敢忤逆大伯,后果如何你比我清楚,堂兄可莫要自误啊。”
赵泰望着赵中正的手中族令,面色阴晴不定。
“容我考虑一二,五日后,本官给你答复。”
“莫说五日,便是五年又能如何。”
赵中正笑了,笑的极为莫名,收起了族令:“告辞。”
“慢着!”赵泰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猛然大惊;“蛋妞儿在哪里?”
赵中正笑意更浓,赵泰突然回头叫道:“来人,快来人,飞鱼可是回到了府中,来人!”
赵老四匆匆跑了进来,没有回答赵泰,而是一指赵中正,怒吼出声。
“赵中正,你将大小姐带去了哪里,说!”
“什么?”赵泰变颜变色:“蛋妞儿被人带走了?”
“管事说赵中正与两名佩戴面纱的黑衣人入的府,赵中正拿着族,他们不敢拦,两个黑衣人去了后院,之后再也未见到过,刚刚我已是去了大小姐厢房,人不见了,大小姐不见了,那两名黑衣人也不见了!”
“赵中正!”赵泰突然冲了出去将赵中正扑倒在地,王八拳顿时砸在了后者的脸上:“你找死!”
赵老四也冲了上去,朝着赵中正的头部就是一顿猛踹。
头破血流的赵中正虽是挨打,却放声狂笑,随即将手中令牌抛了出去。
“啪嗒”一声,玉佩应声而裂。
赵中正如同变态一般狞笑着。
“堂兄,你死定了,死定了,哈哈哈,赵家,再无你赵泰一席之地,赵家子弟,将会视你为生死大敌!”
盛怒的赵泰突然站起身举起花瓶,狠狠的砸了下去。
赵中正晕死过去了,赵泰咬牙切齿道:“当年压你,正是因知晓你心术不正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重用你必会令赵家惹火烧身,好啊,好啊赵中正,你想死,那本官就成全你!”
赵老四赶紧拉住赵泰:“当务之急是寻到蛋妞儿,莫要再节外生枝了,你若打死了他,便无人知晓大小姐下落了。”
赵泰面色阴晴不定,一把将染血的花瓶扔了出去。
“所有人离府,寻,在京中寻,不会逃的太远,那二人定是族中死士,见到后乱棍打死,定要将蛋妞儿带回来。”
“这就去。”
赵老四回身跑了出去,大呼小叫着。
赵泰望着地上满面鲜血的赵中正,攥紧拳头:“既如此逼迫我赵泰,那本官与你们赵家决裂又如何,大不了玉石俱焚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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