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赵瑜,今年十九,出身于南地赵家。
很多世家姓赵,但是南地赵家只有一个,也只有我们赵家才有资格叫做南地赵家。
我的堂叔叫赵泰,吏部天官,当朝吏部尚书。
乘船四日,乘马车十六日,整整二十日,入京赶考,我赵瑜,必会名列前茅,不辱我赵家盛名!
都说京城繁华,我看也是寻常,比之富裕南地几座大城稍有不足,只是人多了些许罢了。
京城中最上等的客栈叫客韵居,我就居住于甲字号房,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我志得意满。
面容俊朗,五官刚毅,我是赵家核心子弟,又有堂叔在京中任要职,能在京中科考一鸣惊人。
听闻会堂叔会升任宰辅,到了那时,我赵家必是权势滔天。
宅子,我已经看好了,堂叔虽亲,可我一旦为了官就不能居住于尚书或是宰辅府中,避嫌,所以我要居住南市的景荣坊。
初到京中时,我拜访了堂叔,可堂叔并不知科考题目是何,我有些失望,不知堂叔是真的不知,还是不愿告知于我,不过想来是真的不知,毕竟他这可是我赵瑜的亲堂叔,从小是看着我…看着我看了那么一两眼,这关系,多亲呐。
不过同乡于亮五日前寻了我,给了我试题,题目是高价买来的,从一名叫做陆追海的礼部主事手中买的,花了高价。
用钱财能做的事,算不得什么大事,所谓高价,我一笑置之。
不过听闻那陆追海的主事卖了不少题,想来赚了许多钱财,京中这些官,呵,为了钱财连官位都赌了上去,可笑,可笑。
题,是真的,口试、贴经、墨义、策问、杂文,皆有,
为何我说这题是真的呢,因为不少考生通过其他京中官员也买到了手,内容大同小异,这是我们这些考生都知道的公开秘密。
还当是新君登基后会改制,原来与前朝一般无二,既然不少考生知晓了题,那就要看根脚了,而我赵瑜,赵家赵瑜,背景雄厚,礼部官员定会给堂叔颜面,说不定,我会在会试中拔得头筹,到了殿试,若是能让新君青眼有加,前途不可限量,赶超堂叔也不是虚妄。
不过堂叔要是当了宰辅,我想赶超他,岂不是要登…不可,我赵瑜是乐天知命之人,将来做了宰辅便好,爹爹说了,做人,莫要贪。
时辰快到了,我闭上眼睛,回忆着那些考题应写的内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正当我恨不得马上参加科考时,外面传来的锣鼓声,锣鼓喧天。
隐约间,我听到了移步、城西汇聚等字眼。
不明所以的我,推开了窗户。
只见京中需多武卒骑在马上,后面跟着的人敲锣打鼓。
科考考生,酉时前携考名、书录前往城西,国子监封监,所有考生前往城西。
我很困惑,应是戌前往城西考舍才对,为何提前了一个时辰,还有,为何国子监要封建,不是北地、西地六道来的考生要去国子监考舍吗,城西考舍,应是没有那么大?
满京城似乎都在敲锣打鼓,不少未携带军器的京卫也来到了街面上,跟着大喊,跟着敲锣。
虽不知为何要提前,我只好拿起书篮匆匆跑了下去,只能随波逐流。
越来越多的考生走了出来,纷纷询问着,不明所以着,我也是如此,可无人回答,无人解释,那些武卒、京卫们只是敲锣打鼓大喊着。
又有京卫跑了出来,组成了人墙,一直连到西侧,看样子,应是连到城西考舍。
当今天子还是优待读书人的,知晓让军伍们阻挡百姓。
是啊,应是阻挡的,那些百姓,哪怕是京中百姓,都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刁民,谁知会不会突然跑出来冲撞自己。
越来越多的考生汇聚而来,四面八方而来的考生在汇聚成为了一条长龙,走向城西。
我在人群之中试图寻找着相熟的面孔,只是人太多,听闻今年从各道赶来的考生足有一千四百余人,乱糟糟的。
我不喜欢乱糟糟的读书人,他们应该与我一般,泰山崩于眼前面不改色,以往,我是如此,今日,我是如此,将来为了官,依旧如此。
那些乱糟糟的家伙们,讨厌的很,丢读书人的脸,他们,不配为官,不过是家境好一点才读的上书罢了,哼。
埋头走着,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突然发现,不知何时,道路两旁出现了身穿暗红色长袍的人,这些人,各个凶神恶煞,各个不怀好意,竟携带了刀,一长一短两把刀。
我未见过这种装扮,不是武卒,不是京卫,不是折冲府军伍,他们的眼神,好可怕。
我终于知晓为何无人喧哗了,因为有三个考生被抓紧了囚车里。
我张大了嘴巴,这些考生不过是大喊大叫为什么要去城西,质问了几声,骂了几声罢了,竟要被抓到囚车里,还…什么,还被当众撕毁了考名、书录!
这…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这些是什么人,竟因为被骂了几声,剥夺了考生的科举资格?
我怒从心头起,那些人是读书人,是世家子,这群丘八哪里来的胆子,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他们可是读书人,与我一样的读书人!
可我再是怒,也不敢为他们伸张什么,爹爹从小就教导我,赵家家训,唯二字,谨慎,莫要强出头。
我无法强出头,也不想强出头,隐约间,我听到了仪刀二字。
仪刀,仪刀…是仪刀卫,仪刀营?!
我心里咯噔一声,原来这群人就是仪刀营的军伍,天子亲军!
这一刻,我不敢看向那些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仪刀营军伍了。
来到京中足有月余,我知晓这是一群什么样的鬼怪,天子亲军,跋扈的狠。
传闻统领仪刀卫的年轻人姓韩,比我大不了多少,却是天子眼前一等一的红人,垮在他手里的朝堂重臣不知凡几,主事、郎中、员外郎、右侍郎,就连宰辅都被赶出了京中。
我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仪刀卫为何要插手科举之事,如此跋扈,礼部就无人管束吗?
与我同样困惑与愤怒的考生,有很多,不,应几乎是所有,可无人敢再大声喧哗或是质问了,我们看到了礼部官员,那些礼部官员,似乎比我们这些考生还要老实。
仪刀卫,竟如此霸道,连礼部都不敢管?
不知不觉间,我来到了城西,可我们并没有被带向考舍,而是向着城门继续走着。
难道,要出城?
为何要出城,我慌乱了,如同其他考生一般,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让我们不解,困惑,恐慌。
大量的京卫军士站在两侧,延伸到了城外,终于有人喊话了。
我,如遭雷击。
科考地点改为四季山庄,所有考生徒步前往,掉队者,取消考试资格。
考生们,再也忍受不住,痛骂了起来。
仪刀卫的军士们,突然抽出了长刀,我们吓坏了,我也吓坏了,我觉得,他们真的会杀人!
一个穿着儒袍的年轻人,出现了,笑吟吟的,我看向了那张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面孔。
他的身后,跟着许多人,许多官职比他高的人,那年轻人,满面轻蔑之色。
他说,科举为官,将来免不了为民为国东奔西跑,若是连这点距离都走不了,有什么颜面当官,君子六艺,文武双全,要是只会死读书,读死书,一副病怏怏的身体,趁早滚开,滚的人越多,剩下的人越会科考拔得头筹。
我心头一震。
是啊,走向那传说中的四季山庄,路途遥远,虽然旁边有马车备着干粮与清水,可定会有不少世家子落队失去资格,失去资格的人越多,与本公子竞争的人便越少。
我一咬牙,不再谩骂,而是越走越快!
刚出城门,又是一阵哀嚎传来,我不由回头,恨不得大笑出声。
又有十二人被抓到了囚车之中,哈,本少爷少了十二个竞争对手,爽哉,最好所有人都不走,只有我赵瑜一人前往山庄参加科考才好。
可惜,其他考生与我一般想法,走的比本公子还快,好气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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