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板在军中听闻过这种疫病,现在的情况只是“听”,没亲眼看,顾不得其他,直接骑马出宫了。
就带着二百禁卫,几位老大人也是极为关心此事,上了马抱着禁卫同样赶往西郊。
出了宫,果然见到如陆百川所说,武卒、衙役,还有不少京卫都蹦跶出来了,京兆府无疑是最先得的信儿,反应也是最快,不少衙役都涌向了西市,盘查番商。
周老板也没去看西市的情况,马不停蹄的出城赶往马家庄。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周老板到的时候,马家庄还搁那烧着呢,火光冲天。
偌大的一个马家庄,还有草场,牧场,不可能一起烧,韩佑还得让人设置隔离带,深怕这一把火烧到自己山庄里去。
弓马营的军伍站在官道上,马如龙带着仅存不多能跑能跳的庄户搁那烧,其他马家庄的人,全是双手抱头蹲在官道下,要么,鼻青脸肿,要么,脸黢黑,要么,浑身是血,反正都挺惨。
韩佑正蹲在旁边看热闹。
本来他准备入宫来着,然后灵机一动,到底是给马老二的二十万贯讹到手了。
山庄出现病马,正常来讲是要搬的,但是也不是百分百说得过去,万一周恪或者申屠罡阻挠,又是一桩麻烦事。
站在马老二的角度上是这么想的,但是站在韩佑的角度上考虑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他知道马老二肯定要搬,无论如何都要搬,无论谁在中间使绊子。
既然肯定要搬,那他直接下令放火将马家庄付之一炬就完事了,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一旦烧了,不搬也得搬,成全了马老二。
当然,韩佑肯定不是发善心,有条件的,二十万贯!
马如龙气的够呛,却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钱对他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事,事办的越快越好。
马封侯倒是感动的够呛,愈发觉得韩佑仗义了,至于二十万贯,反正那钱也不是他赚的,他对钱没什么概念。
周老板带着一群禁卫来的时候,韩佑挺意外的,然后慢腾腾的站起身,敷衍的准备恭敬行礼。
天子是带着张兴顺和一群入宫报信的人来的,一边疾驰一边问具体情况,大致上已经了解怎么回事了。
了解了细节后,天子突然发现自己出宫好像没什么必要,但是,那时候已经到西门了,再折腾回去的话,那就是真白折腾了。
由此可见,周老板对韩佑是真的信任,相信韩佑的判断,病马的确没流入京中。
翻身下马,周老板第一眼看的不是韩佑的脸,而是韩佑的胸,胸口鼓鼓囊囊的。
一想到韩佑怀里揣着二十万贯,周老板的眼睛红了。
禁卫们一圈一圈的散开后,文武进了庄子里,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没等韩佑行礼,快步走来的周老板直接压低声音:“分一半!”
“什么玩意见面就分一半,分什么一半?”
“二十万贯。”周老板都快伸手抢了:“朕听说啦。”
他是死活想不通,韩佑弄钱儿怎么就这么容易,他堂堂天子,弄点钱儿费劲巴拉了,登基这么久,现在还没见到回头钱,光往里搭了。
“这都入秋了,南北二关军伍拖欠的粮饷还未…”
“大哥。”韩佑彻底服了:“闹疫病呢,你能有点正事吗。”
“那校尉不是说你都办妥了吗?”
“我又没入城,不敢百分百确信。”
韩佑可不敢打这包票,实话实说:“不过纳图部的人打的连他们亲娘都不认识他们了,还是分开审讯的,应该没有假,还是那句话啊,我不敢打包票。”
周老板看向烟柱冲天的马家庄,乐了:“就知要你对付马家是对的,这才多久,连他们的老窝都烧了,哈哈哈。”
远处,一道阴狠的目光往来,正是依旧被捆的严严实实的蒋定山。
这家伙被秦大爷亲自看管着,嘴巴还堵住了。
原本见到天子来了,还不断扭动想要叫些什么。
结果一看周老板和韩佑鬼鬼祟祟的不说,俩人还勾肩搭背的哈哈大笑,蒋定山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这两条狗腿,白断了。
然而蒋定山不知道的是,周老板刚才注意到他了,只是看了那么一眼罢了。
在那不足半秒的时间里,天子的目光充满了鄙夷与蔑视。
一营主将,不但被擒了,连亲随等人全都被擒了,如果换了以前周老板的营中出现这种事,别说两条腿,两条胳膊都得扭断。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正是此意,在周老板眼中,蒋定山就是无能中无能。
京卫一共六支,有强有弱,周老板几乎没动这些掌管京营的将军,不是因为放心,而是因为干系太大,也不是不动,而是时候未到罢了。
这也是周老板的聪明之处,他能够来京中当天子,岂会没有忠心于他的将军。
不止有,还有很多,可周老板并没有将这些人都调到京中或是兵部,而是让他们留在各州府,目的就是为了震慑那些世家豪族。
京中像蒋定山之流的将军,不少,很多,周老板心里有数。
军中,尤其是兵部与京卫,错综复杂,比之文臣集团更甚。
文臣那边当官至少还有个门槛,熟读四书五经儒家典籍张嘴就来。
再看武将这边,塞点钱就能当个旗官校尉,家里要是有关系,直接当个杂号将军都不是没问题。
前朝末期时这种情况最为严重,昏君知道自己有点把控不住文臣了,就想将兵权牢牢掌控在手中,大肆提拔对他“忠心”的人,统统扔进军中。
就说韩百韧夺宫这件事,老韩猛是真的猛,京卫垃也是真的垃,要不然也不可能被韩百韧带着几千人在城里追着京卫揍。
就像后世似的,几万个两年义务兵,累死他们也干不过几千个野战部队精锐。
除了将军们的水平参差不齐外,军伍也是如此,京中军伍那就和世袭似的,老卒卸甲,使了钱和关系,将子侄送到营中混日子,也算有个着落。
相比三年一大战,半年一小战的边军,京中军伍每隔五日才会操练一番,拿他们和边军比都有点埋汰人了。
别说边军,连折冲府乃至屯兵卫都不如,折冲府经常剿匪,有时候还能打打乱民什么的,前线军伍不够用,后方折冲府军士就得上前线。
京卫看似地位高,卫戍京中,实际上大部分都没上过战阵。
有得必有失,周老板虽然算得上是兵不血刃的得了皇位,同样也继承了前朝昏君的烂摊子,军伍不行,百姓不富,官员不仁,偌大个国朝,都不知该从何处修补。
韩佑这边已经将所了解的情况都和周老板说了,事无巨细。
“原来如此,迁到城北建庄。”
周老板望着熊熊火光,露出了森然的笑容:“马家兄弟竟然怕了,倒是稀奇。”
韩佑没好意思吭声,他觉得这和怕不怕没关系,只能说马如龙成熟了。
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马如龙,好斗。
一个既天不怕地不怕,同时还能思考好退路的马老二,这才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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