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声音嘈杂,但沈晓曼却凝立在场中神色平静。她就这么肃然而立,没有半点慌乱。这种气度看得赵晓强暗暗赞赏,心道沈晓曼这个年轻女人真的是很不简单。
沈晓曼环视众人,目光冷漠。
其实她知道解决问题的办法很简单,她当众给周定南打一个电话,质问一二,然后让周定南承诺断了这批人的后路——你不是要辞职回蓝星集团吗?蓝星不要你们,看看你们往何处去?
可沈晓曼知道自己不到最后关头,不能这么做,因为这样一来,会破坏蓝星周家与郭阳的亲密关系,同时也将这帮人逼到了绝路上。毕竟,沈晓曼并不愿意让这帮人悉数辞职,至少,现阶段还不行。
沈晓曼清冷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挨个掠过,淡淡道:“按说这是个人意愿和选择,大家想要辞职离开,我不能强行挽留。”
“但有几句话我觉得必须要跟大家坦诚讲一讲。第一,因为你们突然提出离职,没有给公司相应的准备时间,单方面提出解除劳动合同,存在违约行为,公司有权按照法律规定扣除你们今年的全部绩效奖金——换言之,也就是说,你们现在离职,除了上月的工资之外,包括本月的工资都拿不到。”
胡栋等人立即反弹起来:“沈总,我们辞职是迫于无奈,你要是扣发我们的工资奖金,就是违法行为,我们一定会提起上诉的!”
沈晓曼淡然一笑:“你们都回去仔细看看你们跟公司签订的劳动合同,看看上头有没有约定擅自离职构成违约的条款,而且,合同也约定,你们就算是辞职走人,也必须要等公司选定了接替人选之后才能真正离岗,否则,公司有权向你追索损失。”
“不要跟我争论这个了,没什么好争论的,你们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们自个心知肚明。”
沈晓曼挥挥手:“第二,不要试图浑水摸鱼,因为你们毕竟都是中层以上管理人员,你们要想离职离岗,可以,公司会安排相应的离任审计,把你们在岗时的所有账目都查个一清二楚……”
沈晓曼这话一出口,不少中层尤其是胡栋脸色大变。
沈晓曼这话绵里藏刀,暗含威胁。
如果沈晓曼真要以查账为由,拖住他们,他们真就很难脱身。不要说胡栋这些人了,就是周定川都听得脸色变得铁青起来。
沈晓曼左右四顾,声色更加平静:“第三呢,你们必须要想清楚,蓝星集团跟我们艾丙集团的关系,我们本来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本来可以商量,但如果大家非要撕破脸皮,我可以告诉大家的是,损害艾丙集团的利益,就是挖蓝星集团的墙角,我相信,蓝星的周董事长不会坐视这一点的!”
“我可以给周董事长打电话……”沈晓曼掏出自己的手机来,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冷漠:“大家都确定回到蓝星集团一定会有相应的管理岗位?”
沈晓曼一刀见血,捅得不少人冷汗直流。
很多人这才陡然意识到,蓝星集团是周定南的,不是周定川的,周定川充其量就是给周定南打工的,依附于周家生存的远方亲戚。但艾丙的老板郭阳却是周定南的女婿,哪种关系更近,不言而喻。
一旦触怒了郭阳,周定南那边也没有好果子吃。
想通了这点,至少有半数的人打起了退堂鼓,懊悔不该跟着周定川一条道走到黑。
既得利益是很难放弃,但连吃饭的家伙都要没了,还能顾及那么多吗?
沈晓曼轻轻一笑,转身而去,只撂下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作为我个人来说,还是希望大家能留下来与企业共渡难关,我这里承诺,凡是留任者,岗位工资上浮10%,如果有愿意留下的,就抓紧时间到会议室开会。”
说完,沈晓曼就扬长而去。
赵晓强一脸赞赏地追随而去。
面对重大危机,沈晓曼甚至连请示董事长都没有做,就靠三寸不烂之舌,就化解于无形,足以看出她超强的个人能力,以及对于人心和人性的把控。
而企业管理,说白了,不就是人的管理、对于人心和人性的掌控吗?
恩威并重,左右逢源,沈晓曼已经具备上位者所一应具有的基本素质。
赵晓强跟随沈晓曼回到会议室,笑了笑:“沈总的手段让我叹为观止,不过,恕我直言,这帮人就算是留任,其实也不能完全信任了,我们还是要物色培养自己的人才。”
沈晓曼笑了:“那当然,但现在临阵磨枪是不行了,暂时还要靠他们来维持公司运转。老赵,这家公司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复杂,你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赵晓强笑而不语。因为这个时候,他眼角的余光已经发现有不少中层干部陆陆续续走到会议室门外了。
沈晓曼坐在那里神色平静,回来开会的高层没有,但中层有六个人。也就是说,胡栋等五人还是执意要跟周定川一条道走到黑了。
当然,这说明这五人是周定川绝对的心腹,其中就有财务经理林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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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丙钢铁的风波郭阳并不知情。一个白天,他坐着公交车在深城转了两圈,初步选定了开设分公司的地方。
艾丙集团要想真正做大做强并走出北方省,必须要在京城和南方省这个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设立分公司。这次到南方晨报挂职学习,郭阳就有这个想法,暂时还没有跟沈晓曼沟通过。
第二天上午,林美美几人照常去南方晨报点卯,但安娜的态度还是依旧冷漠,不予安排。受安娜态度的影响,南方晨报人员对林美美等人的态度也很冷漠。
林美美诉苦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郭阳正在赶往南晨大厦的路上,听闻如此,他心头的怒气就一点点滋生勃发起来,很难遏制。
郭阳没有迟疑,直接去南方晨报找上了安娜。
安娜好整以暇地坐在自己的隔断单间办公室里,听着港台最新的流行音乐,直接无视了郭阳的交涉。
“安主任,我们来南方晨报是学习锻炼,这一点,我们报社和贵报已经达成了合作共识,我希望安主任不要因为个人偏见就破坏合作,中断我们这边编辑记者的实习。”郭阳压住火气,耐着性子道。
安娜抬头来扫了郭阳一眼,神态骄矜傲慢:“我跟你们说过了,最近这段时间,没有太合适的岗位给你们提供,而且,我们的记者也都不愿意跟你们配合,你让我怎么办?”
“如果不能互相配合,我希望安主任能给我们提供选题,我们独立出去采访,然后完成任务。”
安娜撇了撇嘴,不屑一顾道:“独立采访?我们的版面有限,也很宝贵,自己的记者稿子还安排不过来,怎么可能轮到你们?”
“况且,我们这两天还是在做竹香米推广的选题,你口口声声说是骗局,仿佛我们南方晨报从上到下都是傻子一样……怎么,如果郭主任愿意做绿大米的选题,我可以给你们提供机会。”
郭阳深吸了一口气:“安主任,绿大米就是一场骗局,如果你能抛开对我个人的偏见,理智的想一想,就不难发现其中的猫腻。”
郭阳冷冷一笑,转身就走。他发现再说也没什么用,这个女人刚愎自用,极其傲慢,根本就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当然,主要还是因为经营绿大米的这家企业与她们之间有太深的利益关系。
郭阳走出南晨大厦,抬头望了望晴空浩瀚,嘴角掠过一抹决绝和冷漠。
绿大米的事情,他本来想点到为止,该说的话说到,该尽的心尽到,尽人事听天命。但现在看来,如果不捅破绿大米这层虚假的窗户纸,安娜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不长记性。
郭阳打车去了不远处的一家商场,直奔绿大米的柜台,买了一斤绿大米,然后又打车去了深城卫生食品监督局。
听闻有人来举报绿大米欺诈消费者,食品监督局的人很是吃惊。但这个事也不能全凭郭阳嘴上说说,要拿出实打实的证据来。
况且这还关乎有关部门的审核把关严不严的问题,里面或许还同样存在利益问题。所以郭阳在食品监督局这里碰了壁,执法部门不予受理。
郭阳无奈,灵机一动,通过鼎文传媒南方分公司找上了深城电视台的关系,对方同意以新闻调查的形式对绿大米进行某种解析式曝光。
实际上鉴别所谓的绿大米非常简单,简单到能让人感觉不可思议。很容易曝光的东西流行了好几个月,一方面说明盲从的消费理性缺失,另一方面也只能说是舆论的**控消费者被误导了。
郭阳给深城电视台新闻三十分工作人员演示的鉴别方法没有半点技术含量,先将绿大米在清水里浸泡上十五分钟,而常规淘洗一般不会浸泡这么久的时间,这大概是绿大米迟迟没有显出原形的关键因素。
而且,商家一直在不遗余力地鼓吹一种观念,绿大米不能过多淘洗,因为会流失宝贵的营养成分。
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绿大米在清水里浸泡十五分钟之后,用手搓洗,绿色一扫而空,而将米捞起,哪里还有半点绿色?
电视台的新闻栏目制作人意识到这将会产生极大的曝光效应,提高收视率,立即点头同意在当晚黄金时段的新闻节目中播出,而相关的检验也由电视台委托有关科学机构同步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