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1 / 1)

府主既然让温颜来了,肯定就是打定主意让她留下。

温颜可不是最初送到后山那些仙婢或灵药,她是大长老的亲传弟子,哪怕她不曾言明过,但无争仙府里没人不知道她对秦江月的心意。

如果不是薛宁霸占着秦江月,府主和大长老早就为他们做主了。

如今府主会送温颜过来,不难猜测,定时昨晚薛宁对藤蔓做的事再次激怒了他。

府主身居高位多年,除了魔族甚少有人敢忤逆他,秦江月出事之前也很少拒绝他,是出事之后才一再拒绝。

秦江月太了解府主了,这个时候送来的人,哪怕他让她回去,不多久府主还是会让她再来,压力只会在温颜身上堆积,让她两边为难。

秦江月不喜欢为难别人。

以前他宁可为难自己也不会为难别人。

但现在他突然有点不想为难自己了。

薛宁如果再坚持一下,说不定结果就会不同。

也许只要她眼泪真的掉下来。

但是没有。

她跑了。

温颜和秦白霄都留下了。

也没关系。

本也是打算忍耐两天,给了府主面子,再想法子让温颜自己主动离开。

两人站在秦江月面前,一个满脸欣喜,一个神色复杂。

温颜是个冷情的姑娘,平日里哪里这样笑过?

看着她因为兄长一个小小的退让这样开怀,秦白霄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

“我去练剑。”

他匆匆丢下一句就走了,屋子里只剩下温颜和秦江月。

空气好像一下子稀薄起来,温颜微微面红,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

她很少和师兄这样单独相处。

“师兄……”

“我有些累了。”

秦江月突然开口,打断了温颜的话,温颜怔了怔,立刻道:“那师兄你好好休息,我去外面收拾一下。”

她利落地转身出去,既然已经得到允许留在这里,就没必要磨磨蹭蹭,惹师兄心烦。

房门关上,只剩秦江月独自一人,他忽然就想到薛宁与他独处的时候。

一开始也不习惯,就像和温颜待在一起一样。

但不过几天时间下来,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时,竟然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换做其他人,他也会这样吗?

秦江月静静地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

薛宁这会儿也没走远。

她就在外面。

站在角落里,看着秦白霄和温颜一个个走出来,都没有要走的意思,那就是都留在这里了。

温颜甚至都开始张罗住处,只有一间屋子,那就再造一间。

作为师姐,她甚至还照顾到了秦白霄,在自己的房间旁边又造了一间房。

“府主吩咐下来,我就去找江师弟拿了这法器,放大之后可以做临时的栖身之所。”

江师弟,在无争仙府,还有这样高明的法器,那就只有男配之一的江太阴了。

江太阴母亲是修界最强的器修,只是和薛琮一样,都死在了魔族手中。

他完美继承了母亲的天赋,在炼器方面堪称当世第一。

这样的法器,也只有温颜可以随随便便从他手中拿走,薛宁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儿。

江太阴讨厌薛宁,他和薛宁年纪差不多,是薛琮活着时,常会和薛宁提起的“别人家的孩子”。

每当薛宁任性妄为的时候,薛琮总要说江太阴如何如何,为何不能和人家学一学。

时间久了,薛宁就特别讨厌江太阴,见了对方就冷嘲热讽,两人从小打到大,后来不打了,是因为薛宁根本打不过对方了。

连法宝这样的依仗也没了,因为江太阴的母亲手中法宝比她更多,江太阴本身还会炼制法宝。

从薛琮去世,江太阴更是无所顾忌,这无争仙府里从前最不给薛宁面子的就是他了。

如果不是秦江月的名声在外,时常庇护薛宁,江太阴可能早就把这个恶毒的女人毒哑了,或者让她瘫在床上,省得出来惹人心烦。

总之都是讨厌她的人。

薛宁站在角落里吸吸鼻子,转身到后面去了。

她来到后山涯边的位置,捧了一把落叶使劲扔到山下,看着飘零的落叶,如同看着自己风雨飘摇的未来。

寒心。

真正的寒心不是大吵大闹……

“仙子,仙子!”

正酝酿情绪呢,就被小神龟给打断了。

薛宁恶狠狠地瞪回来:“干什么,没看见我心情不好吗?”

“仙子哪天心情好过吗?”小神龟纳闷。

薛宁:“杀无赦!”

小神龟四肢脑袋尾巴都缩进壳里:“仙子饶命,我只是来提醒仙子,到用膳的时候了,仙子不给真君准备膳食吗?”

……对哦,折腾半天,都到吃饭的点了,难怪那么多明媚的忧伤,原来是饿了。

人饿了的时候,就是会觉得莫名悲伤。

所以一定是因为这个才会这么难受,这么委屈。

薛宁吸吸鼻子,拍拍手掌残存的尘土:“谁管他吃不吃,饿着他最好!”

小神龟悄悄冒出脑袋,看到薛宁鼻尖眼睛都红红的,虽然没梳理发髻,但一边简单的长辫子,配上淡紫色的襦裙围裳,竟有些说不出的亲和美丽。

人靠衣装说得一点都没错,宁仙子那样的变态恶霸打扮一下,竟然也成了小娇娇!

神龟错愕无比,连饭菜的事都忘了,直到被香气吸引。

请注意,不是薛宁突然改变心意做饭了,这香气是从温颜新造的屋子那边传过来的。

薛宁一下子就心梗了。

小神龟见她不吭声,也没阻止的意思,诚实地朝着香气的源头奔过去。

薛宁更心梗了。

“给我滚回来!”

这低气压简直和从前的薛宁一模一样。

小神龟立马停住脚步,灰溜溜地跑回来,试图解释:“仙子,声明一下我不是嘴馋啊,我就是想去替你一探究竟。”

“我自己不能去吗?”

薛宁咬唇,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走过去,扒着墙悄悄打量那边的情形。

好家伙,不愧是女主,比她来时准备得妥当齐全多了,这么一会儿没见,整个后山小院都大变样了,之前被降魔剑压塌的石桌恢复原状,还多了好几处休息用的桌椅,是想到秦江月行动不便,总要走几步休息一下吗?

不仅如此,灶具也非常齐全,各种各样的主食菜肴都有,一看就是膳堂那边精心给配置的,不像小神龟去偷的,乱七八糟的。

作为女主,自然是点满了金手指的,饭菜烧得很香,薛宁闻着香气,看着托盘上的三菜一汤,样样精致,卖相和味道都很棒,她心梗到了极点。

好难受。

这种难受在看到秦江月屋前的菜地被取缔,种满了已经盛放的灵花时上升到了顶点。

……

……

啊!!!!

薛宁跑回涯边拳打脚踢,无声嘶吼,发泄心底的憋屈。

气死了,真是气死了,动什么都没事,为什么要动她的菜地,女主不会以为那是之前住在这里的人留下的?不是啊!那是她后面辛勤改造出来的!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好她可以。

本来书里这里就是属于她和白月光的地方,现在不过物归原主罢了。

薛宁蹲下来,抱着膝盖,蔫得好像秦江月给她的那枝花。

无根之花已经彻底凋零,花瓣都没剩下几片,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小神龟躲在一旁的石头下面,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换做以前,它可不在乎薛宁高兴还是难受,反正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四天都在发疯,其中一天还是因为身体不好,躺着休息。

但现在……约莫还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看薛宁这样,小神龟心里有点不舒服。

“仙子。”

它犹犹豫豫哆哆嗦嗦地凑到薛宁身边,看薛宁盯着远处不吭声,不由地叹了口气。

“他们吃他们的,我们吃我们的啊,不管温颜仙子做的菜如何美味,我还是最喜欢仙子你的厨艺了!”

薛宁顿了一下,转过头来,带着鼻音问:“真的吗?”

小神龟猛点头:“真的!这话保真!”

薛宁看了它一会:“那我只做我们两个的。”

“好好好好!”

总之快忙起来!忙起来就能忘了之前的不愉快了!

薛宁刚将灶台支起来,想到自己的菜地,还是心痛得无法呼吸。

我的菜地。

种花人真的受不了这个。

薛宁收了灶具:“不吃了,吃不下,我心里好难受。”

她坦然地说出来,让小神龟愣了好久。

看着她蜷缩成一团,靠着涯边的一棵快要枯死的树独自委屈,它好像感同身受一样。

不,不是好像,是确实感同身受。

它始终是她的契约灵兽,哪怕这么多年来他们相处得不好,但心意相通也是本该存在的。

很奇怪,以前怎么就没有感受呢?怎么突然在今天,就有了这微妙的心意相通。

小神龟安静地在一旁看了薛宁很久,直到天色暗下来,薛宁还是一动不动,脸色甚至有些苍白。

它咬咬牙,瞪着豆豆眼跑了。

仙子本来身体就不好,昨晚修炼还被反噬,这又难受了一白天,晚上还要露宿荒野,时间长了可是不好!

小神龟跑到屋舍前面,就看到秦白霄还在练剑,体力精力真不是一般人可比。

而温颜则在收拾新造的一切,小神龟惊讶地看到,白日里托盘上的三菜一汤,仍然原封不动的摆在那里,用法术温着。

温颜看着那些饭菜,神色也有些恍惚。

“师姐,师兄只是没胃口,你别难过,明日他肯定会吃的。”

秦白霄不忍看温颜这样,收了剑招安慰了她一句。

温颜勉强道:“定是我的厨艺不好。也是,我从未做过这些,只是看了些典籍,应该是没学到精髓,我会好好研习,争取明日能让师兄满意。”

秦白霄别开头,握紧了剑柄,实在没其他话可说,只有继续练剑。

真君没吃?

哪怕是第一次下厨,但温颜事事都做得好,这在仙府内是出了名的。

真君也不是会因为味道不好,就浪费别人心意的人。

不信你看宁仙子做的菜,真君不是都吃了吗!

当然,那是它来之后见到的,之前吃没吃它就不知道了。

小神龟趁着两人心事重重没注意,偷偷潜入秦江月的房间。

外面如何混乱,一进屋里心就静了下来。

小神龟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打算替薛宁说几句话,毕竟自己是她的灵兽嘛,儿不嫌母坏!

可意外的是,它什么都没看见。

屋子里空空如也。

???

我真君呢??

我那么大一个真君呢??

同一时间,屋后涯边,薛宁正在辣手摧花。

她把眼前的花当做秦江月,本来就没几片花瓣了,干脆全都揪掉。

捏着干巴巴的一根空花枝,薛宁觉得稍微解气了一些。

忽然,她背后一凉,下意识回过身去,看到一个意外极了的人站在那。

她想过可能是小神龟在发疯。

或者干脆是什么蛇虫鼠蚁在闹。

可她完全没想过,会在这里看到秦江月。

天黑了,不但意外他来,更意外他一身白衣。

月光洒在他白色锦衣银色纱袍上,他玉冠束发,漆黑如墨的长发随风微微飞舞着。

他的五官生得太好,气质也是前所未有,哪怕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秦白霄,在他死后继承了他的一切,也继承不到他独特的气质。

那种干净,有神性,有禅意的气质,薛宁做不出太详细的形容。

他来这里干什么?

她可没忘了白日里他这么无视她的哀求,薛宁紧紧抿唇,反正他也不会是来找她的,不管他干什么,不理会就是了。

她背过身去,又朝山崖边靠近一些,盯着涯下乌云滚滚,刚好一些的心情更沉重了。

她雌鹰一样的女人,缩在角落里偷偷红了眼眶。

“薛宁。”

脚步声没再响起,但秦江月开了口,寂静深夜,他的声音很有质感,听起来平稳清静,安之若素,和薛宁潮起潮落的心情反差大到离谱。

叫什么叫?薛宁觉得不理人可真爽啊,难怪秦江月不爱理她。

她现在也不理他!

秦江月咳了两声。

他很虚弱,避开秦白霄和温颜走到这里,已经耗费了他大半的力气。

薛宁不理人,缩在角落里,背影小小的一团,有些可怜,也很——

可爱。

“薛宁。”

秦江月再次开口,声音比之前更轻,但薛宁这次浑身发毛。

她本能地回头,正看到秦江月走到她身后不远的地方,高大的身体猝不及防地跌过来,薛宁赶忙伸手接住,将他抱了个满怀。

他闭了闭眼,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眉心血线衬得俊美无俦的脸庞越发哀丽苍白。

“薛宁。”他第三次叫她的名字,“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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