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钟老头那里出来后,陆长风转悠去了城里。到城中心的时候,找到乞丐多集聚的地方,拿出张小桌子,药箱,小板凳,在地上插个布标,上书“乞丐问诊,附赠药材”。
“大伙快来看啊,陆小哥又来了。”
有人喊了一声,瞬时间一大群乞丐哗啦啦全集结过来了。
有好事者问道:“哟,陆小哥,今日老神医怎么没来?”
陆长风道:“他老人家今儿有事,就让我来了,大伙不要急啊,都排好队。谁插队的,给滚出去。”
乞丐们哄笑道:“听到没有,陆小哥发话,都排好队,别抢。”
义诊,这是钟老头给陆长风定下的课业之一。医术一途,光说不练假把式。所以每隔十多天,钟老头会带着陆长风来此,医治对象就是这些乞丐。这点上,钟老头和温师叔祖挺像的,都是注重实干。
其实钟老头并没有给陆长风指定义诊的对象,而是让其自由发挥。所以本来陆长风针对的群体并不是这些乞丐,而是普通的过路人。可是看了几次之后,他发现城里这些大爷太难伺候了,你收费的时候他嫌弃你贵,你不要钱之后他怀疑你骗人,然后你既不要钱又把他治好的时候,他说你态度不好,关键你还不敢揍他……
而医治乞丐的时候就没有这些烦心事,而且陆长风不排斥给这些乞丐看病。毕竟曾经身为他们之中的一员,陆长风看见这些乞丐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他们仿佛是自己的亲人一样。
一开始的时候,这些乞丐不太老实,听说陆长风他们不但问诊,还赠送一些随身带着的药品,于是抢破头挤过来,吵吵闹闹得让人心烦。个别乞丐手脚不干净,还趁机顺走一些药,更有过分的,还讹上陆长风他们,说他们是庸医,把人治坏了,要求赔钱。
陆长风深知这些人的秉性,也不惯着,一人赏了他们一顿拳脚。挨打的乞丐们当然不服,还组团反抗来着。可是挨了几次打之后,发现这个少年人实在不好惹,就统统老实了。现在见到陆长风,比见到亲爹还亲。有的甚至会跟陆长风拉拉家常,聊一些他们当乞丐以前的事情,以及为什么会沦落成乞丐。
这就是陆长风的逻辑,简单省事就好。就算乞丐没钱也不要紧,那就问诊费,药钱全免了,反正陆大爷也不差那点钱。
“你这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吃坏肚子,给你开一副止泻的药。拿着,这是药,把水烧开了,煮上一刻钟就好,趁热喝下去,一日三次哈!要注意保持干净,别乱吃东西!”陆长风也是无奈,这些乞丐,有的吃就不错了,跟他们说这些也是白说,让乞丐讲究卫生本身就是个悖论。
“谢谢陆小哥!”
“对啦,吴三呢,他今日怎么没来?他那肺痨怎么样了?”陆长风随口提了句。
那乞丐表情微窒,随后道:“他呀,死了!。”
“死了,怎么会,他精神不是一直挺好的吗?上次有人捣乱,他还帮我忙来着。”
“唉,别提了。我们发觉的时候,他尸体都臭了,就给他埋在城外了。我们这样的人,总要死的啦,死了可能还会好点。”那乞丐说的漫不经心,仿佛是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陆长风黯然无语,默默地把药材包好,递给了眼前的乞丐。那乞丐似乎注意到了陆长风神色不对,也不再多话,只是在接过药后向陆长风鞠了个躬。
“等等!”
“陆小哥还有什么吩咐?”
“这是一顿饭钱,拿着!”陆长风从掏出一些铜板,交到那拉肚子的乞丐手里:“麻烦告知你的同伴们,以后凡是我来此出诊,除了问诊和包送药材以外,将额外给你们一顿饭钱。”
“谢谢小哥,你可真是好人呐!”那乞丐得了铜板,喜滋滋地去跟同伴宣扬了。
看病,不仅送药,还有饭钱拿,这种好事哪找去。这事马上在乞丐堆里传开来,不到半个时辰,这一片所有的乞丐,不管有病没病的都聚集到陆长风这里,足足占据了一条街。陆长风只好招呼众乞丐好好排队,否则没钱拿。
……
“这么多人在这干什么呢?快走快走,你们挡着道了。”
一队身披甲胄的巡城卫兵,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过来,那明晃晃的刀枪亮旁人眼睛都睁不开,本来就稍显凌乱的乞丐队伍瞬间被冲散,军士们很快就走到了陆长风身前。
“各位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陆长风一脸懵逼,给乞丐们看个病而已,怎么就惊动了巡城校尉了。
为首的军士神色傲然:“原来是你是。有人举报,尔等非法聚众,堵塞通行,严重扰民,请速速离去。”
不是,这也能被举报,陆长风心有不甘,但他终究得罪不起官差,只能向军士告了个罪,收拾了摊子走人。“各位,不好意思了,下回再来了!”
“哎哎哎,你别走啊,陆小哥,别怕他们啊,他们算老几啊。”
“就是,不用理他们,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的玩意。”
见陆长风要走,即将到手的铜板就这么没了,乞丐们急了,有些胆大的乞丐直接挑衅起了官差。然而官差岂是易于之辈,领头的军士一亮手中佩刀,语气森严地道:“尔等是想以身试法吗?再敢口出狂言,小心本将对你们不客气。”
“法?你哪门子的法?狗仗人势的东西,王家和孙家犯了那么多法,你们怎么不去抓,就知道来跟我们为难!”
“就是,我们连饭都没得吃,你们可有管过我们死活。人家陆小哥良心多好,又给我们看病,又是送钱的,你们居然要撵走他,你们还是人吗?”
“兀那拿刀的,看你爹呢?别瞪那么大看着老子,不服你砍了老子啊,老子早就不想活了。”
“你这狗东西,老子就砍了你又怎样?”被挑衅的士兵扬了扬手中的刀,却被领头的人制止了。
……
近年帝国西边征战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好多人一路向东逃荒,千里迢迢来到海滨城,最后被迫沦为乞丐。加上本地原有的乞丐,现在海滨城的乞丐是一天比一天多了,城主府也头疼着呢。
百姓都怕官,但这群乞丐是个例外。正如他们所说的一样,他们连死都不怕,还会怕这些士兵吗?对他们来说,活着对他们来说完全是折磨,死了可能会好点。
而这些军士也拿乞丐没太好的办法,这些人就像那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杀了他们容易,但是会引起民怨,上峰怪罪下来,那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两方人马相互对峙,相互吐着口水,却是谁也不敢动谁,双方就这么僵持了一刻钟,使得街道更堵了。士兵们投鼠忌器,而乞丐们虽然不怕死,却并非不惜命,赤手空拳去找人家装备齐全的兵打,那铁定了蠢死的。
就在此时,一个小兵慌慌张张跑过来冲领头的军士道:“头,上面有命令,让咱们先撤了。”
“什么,撤了?”领头的军士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才派过来的嘛,问题也没解决。
那小兵凑到领头那人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领头的马上通知道:“弟兄们,撤!”随后一众卫兵马上走得干干净净。
众乞丐欢呼雀跃:“送瘟神咯!”
卫兵们离场,没了阻扰,义诊顺利进行,乞丐们拿到钱,一个个欢天喜地的去了。
一个时辰后,陆长风眼看差不多了,铜钱也散得七七八八了,就打算收摊了。
“今日就到这。我下回再来,今日没赶上的,下回请早。”陆长风抬起木箱,将剩余不多的铜钱哗啦啦全泼洒出去,让乞丐们自己抢去。
“多谢小哥,你真是大善人呐!”乞丐们一声欢呼,纷纷蹲地上抢起了铜钱。
望着乞丐们高兴的样子,陆长风郁闷的心情稍微好转,这就是能帮一点是一点。在摆脱乞丐们后,陆长风抬脚走上了街边的静岚居茶楼,高声道:“伙计,随便上壶白水,两份点心。”
伙计一脸为难地道:“抱歉,客官,我们这是茶楼,不卖白水,只卖茶!”
陆长风有些不耐烦:“你小子怎么这么笨啊,这还怎么做生意。话说你卖白水给我,我按茶水的价钱给你,这不好吗?你还省了茶钱呢。”
“可这……”
伙计正要再说,突然有个充满磁性的浑厚声音道:“伙计,就听这位小友的,钱算我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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