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你还能是谁?”赫连绥扭回头,眼眶里被逼出来的泪意尚存,做了个凶狠的表情,威慑力却不足。 器灵果然不怕他,理直气壮,“想抢神器?吾才不会放汝等出去!哼哼!” “啊呀!” 器灵又被踩了一脚。 矮小圆滚的器灵对背上黑压压那位怵得很,它小声但倔强,“都来看啊,大人欺负小孩了。” “前辈。”青黛折下几簇花枝抱在怀中,指尖用力一碾,在指腹留下彩色粉末,“您估摸有五千岁了吧,这么欺负我徒儿,确实不好。” 五千岁的…..小孩? 赫连绥僵硬转动视线。 器灵鼓起脸,“汝是谁?吾主的真情毒为何对汝不起作用?” 青黛单手捏指成诀,原本绚烂的花田瞬间失色、枯萎,从生机勃勃变做了死寂的荒漠,漫天风沙狂舞,混合苍凉与压抑的寒意,像大战后残存的废墟。 猎猎风声中,她不见丝毫凌乱,淡笑,“前辈,您是想和符修玩阵法吗?” 浮生梦的结界内到处是阵法,幻境是,真情毒也是,解阵的阵眼一环扣一环,若非进来的是一位大乘期的符修,或许真难以和那五千岁的器灵硬碰硬。 而真情毒阵的阵眼就在面前这位器灵身上。 在….黑衣魔尊脚下踩的正中心。 不知是巧合还是无意,魔尊控住了阵眼,刚好方便青黛解阵。 青黛眸光流转,唇形微动,“阿绥。” 魔尊率先侧头,视线轻轻掠过青黛的脸。 青黛眼瞳温和清亮,纯粹而直接地注视着他。 注视着…..他? 魔尊心头异样。 他不经意瞥过赫连绥,那人正警惕瞪着他脚下器灵,似乎对青黛的声音毫无反应。 魔尊:“…..”怎么回事? 器灵不甘地哼哼,“这位浑身滋滋冒着魔气的家伙,也是符修不成?” 魔尊抬脚,把器灵往外边踹,“看不出来?怪叫人伤心的。” 器灵嗖地一下躲到小土堆后,“哼!若吾主尚在,汝等都死定啦!” “轩辕仙不是位仁爱宽厚的前辈么?” “吾主当然是……!”器灵噎住,瞪大眼睛,“汝怎知吾主是轩辕仙!” “外界明明无人知晓浮生梦是谁所造!” 确实,浮生梦是个来历不明的神器。 但轩辕仙可是万年前赫赫有名的散修前辈,他不仅精通各类阵法,炼器的本事也出神入化。关于他的故事,早不知编做几个版本的话本流传于世间。 抛开轩辕仙无门无派,以散修的身份登顶成仙的事迹外,他还有段不得不说的风流韵事。 流传最广的版本是,轩辕仙游历人间时受了重伤,被一魔族女子所救。 轩辕仙与她相识相爱,两人低调成婚后,那魔族女子便日日怂恿轩辕仙为她复仇,杀尽正道各派。 正道自然不会任他挑衅,各派联合追杀他们两人。魔族女子害得他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轩辕仙幡然醒悟、悔不当初,毅然杀妻证道, 天璇宗藏书阁内话本垒得比秘籍还高,师兄师姐在传阅时,赫连绥也扫过几眼,他试探道,“那个与魔族女子相恋,最后杀妻证道的轩辕仙?” 器灵雪白的眉毛跟烧起来似的,它脸红脖子粗,大骂,“蠢货!蠢货!汝等都是蠢货!吾主才不是那种人!” 青黛走到它面前,尊敬地把它拎了起来,“冷静点。” “在神器的结界里下了这么繁琐的阵法,最后竟弄出来个不死不伤,反而让人吐露真情的东西。” “阵法的主人,大概也没想拿住浮生梦不放吧。” 换而言之,谁有缘,谁拿走就完了。 青黛说,“真情毒…轩辕前辈想必是有遗憾未了。” 器灵双腿一蹬,蛄蛹几下,“哼!外头的人都懂什么!什么被魔族美色诱惑!吾主轩辕与阿月明明是青梅竹马!” “用心险恶之人觊觎吾主轩辕所炼神器,没日没夜追杀他,震碎了他的丹田,挑断了他的手脚!可怜阿月小小剑修,为了吾主一念入魔!” 器灵哇得一下哭出声,“外头传的什么烂俗的故事!他们明明不是那样的!” 青黛给他抹眼泪,“我们相信你。” “吾主被伤至如此,阿月自然不甘心。她疯狂修炼,日日寻找仇人报仇雪恨。阿月甚至不惜……不惜修习杀人夺宝的阴损魔功。” “传到正道门派耳中,阿月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女。各派围攻阿月,就在穷途末路时,吾主撑着病体,赶来把阿月封进了浮生梦。” 在场三人隐隐有了猜测,果然器灵继续,“吾主骗了他们所有人。” “吾主骗他们阿月死了,其实阿月只是被藏起来了。” “阿月杀人入魔已成事实,吾主不能替她脱罪,于是……吾主就把阿月送回了过去。” 青黛眸光一亮,“送回过去?此等逆天而行的法器竟真的存在。轩辕前辈是想让阿月回去改变自己入魔的轨迹?” 器灵吧嗒吧嗒掉眼泪,“是……可纵然吾主给了阿月选择,阿月还是……在吾主重伤之日,入魔了。” “她……呜呜呜呜,她怎么可能对吾主视而不见!要护下吾主,她没得选呜呜呜呜……” 青黛叹气。 后面的故事很好猜。 阿月依旧入了魔,走出浮生梦,她将面对的是无穷无尽的追杀和被她连累的爱人。 于是她耗尽魔气,在浮生梦里消散。 起码,这是爱人最后为她打造的家。 而轩辕仙为世人留下了浮生梦。 浮生梦只是个容器。 爱恨怨悔嗔痴,才是时光流转的钥匙。 魔尊眼神低垂,按捺心中情绪,手掌比护腕玄铁更凉,已抖得握不住,“浮生梦,不会把人困在梦中置于死地?” 器灵跳下地,昂起脖子,“什么梦?少看点外头的话本!浮生梦不是诛魔,是拯救!” 魔尊识海剧痛无比,每处意识都在颤抖,如利刃划开灵魂的血肉,他脑中发出嗡嗡哀嚎,刚张嘴,呕出一大口血。 他一度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