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跑得近了,能看清来人一身云纹白衣道袍,腰间一根赤红腰带,眉如墨画,丰神俊朗,唯一美中不足,少年唇色偏淡,颇有几分文弱气质。 “师尊,你怎能离来路不明的人那么近!万一他要伤你怎么办,快离远些。” 少年瞥了一眼黑衣男人,“更何况他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人。” 只有一对眼珠子还能动的魔尊猛翻白眼。 说谁看起来不像好人? 不对,他好像本来就不是好人。 “小阿绥。” 女声不紧不慢,像在蓬松云朵里翻滚,让人不自觉卸下心防,“别动怒。” 红衣女人提起脚尖轻轻勾动地上男人的黑袍,“你的筋脉刚接好,可别浪费了我的心血。瞧,他不能动。” 魔尊大怒。 这个女人竟敢如此轻视他!竟敢! 怒着怒着,魔尊后知后觉品出不对味。 小……阿绥? 她在叫谁? 好耳熟的名字。 躺尸的魔尊眼珠一转,终于恢复了一丝丝魔气,他迟缓地眨眼,大红色,还是大红色,他看不清女人的样子。 他转而努力去看一旁少年人的脸。 魔尊眼皮一抽。 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玩意儿长了张和他一样的脸?! 什么妖魔精怪! 好恶心的东西。 被叫“小阿绥”的少年,神色纠结,小心拉住红衣女人衣袖,“师尊……” “好了好了。”红衣女人妥协,“那不管了,我们走。” 魔尊:“………” 他的脑筋迟钝地转动起来。 他记得,正道人士突然来势汹汹地围攻寂渊宫。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一人掏出了个灯盏样式的法器。 貌似是失传已久的上古神器“浮生梦”。 千万年间,没人寻到过浮生梦的踪迹,更没人知晓浮生梦的真正用途。 赫连绥不以为意,如往常般轻松地把那正道人士踩在脚下。 正要捏碎法器时,忽然白光一闪,他体内魔气失控逆流,浑身动弹不得,从指尖开始,皮肤寸寸皲裂。 那人冷笑,“赫连绥,你就死在浮生梦为你编织的梦境里吧!” 魔尊脖子缓慢转动,恢复流转的魔气快速拼接断掉的骨头和血肉。 这里是梦境? 那么,杀掉梦境中的人,他就可以出去。 外人不知道,他赫连绥只要还剩一口气,修为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如初。 不管眼前两人是什么修为,他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他们。 什么上古神器?不过如此。 魔尊指间一动,如蝉翼震动般轻巧。谁知那与他长了同一张脸的少年敏锐又眼尖,握上红衣女人手腕,“师尊退后!他动了!” 青黛一退,低头看,“哦?看来修为在恢复呢,小黑。” 魔尊:“………”混账小子。 白衣少年两指夹起一张符纸,横在胸前,单手护着青黛,“黑气萦绕,绝非善类。” “师尊,我要杀了他。” “喔唷。”青黛一把揪住少年后领,“小孩子,打打杀杀像什么话!昨日教你的浇水符、松土符和播种符学会了吗?” 正是年少轻狂的年纪,少年羞耻到脸红,“……学、学会了。” 魔尊,“……” 什么乱七八糟的? 魔尊不屑的冷笑还挂在脸上,脑中突然闪过不甚明了的记忆,刺痛他神经。 小阿绥、红衣女人、师尊、五花八门不着调的符咒…… 魔尊攥起的指尖突然失了力。 这个梦境,居然发生在他十八岁,刚拜入宗门的时期? 那么,红衣女人是…… 青黛撩起袖子,蹲下身看他,“小黑,我们宗门的小孩胆子都小,你会吓到他们。” 说着,她指尖翻出一张纸符,“小阿绥年纪小,不可以杀你。只能我动手啰。” 魔尊脑仁生疼。 他曾将与师尊有关的感情种下层层术法封印,其上的枷锁却仿佛在浮生梦震碎他血脉时,一齐被震断。 他看清了红衣女人的脸。 似在水墨之间描上了一抹明亮的红,不突兀,若有似无地拨开引人沉沦的涟漪。 泠青黛。 ……师尊。 魔尊刚聚起的魔气胡乱四散,他又呕出一口血,浑身疼、识海疼、无一处不疼。 他有多久没见过师尊了? 正道人士大举进攻寂渊宫时,貌似是他的生辰。 从十八岁,到一千八百岁。 曾经日夜呕血想着念着的人,曾经成了他心魔的人。 原来做个梦就能见到? 魔尊咳出一口血,失神地望天空。 可为何千百年间,师尊从不入他的梦。 为什么要记起来? 该忘记。 “喔唷。经脉怎么又断了。”青黛一掌把符纸拍他脑门,“小魔物,接下来要听话。” “否则,你会魂飞魄散哦。” “魔物?他真是魔?!”赫连绥急忙从袖子里掏五花八门的符纸,“我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人!” “小阿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