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座?”连景声默了片刻,面上惊讶扬眉,实则眼色越来越沉,暗含威胁,“李管事真是糊涂,云小姐不是在邱岩失踪了吗?” 他的目光在场中扫了一圈,也没见到那位画像中惊才绝艳的大美人身影。 内心渐宽,白衣灰竹纹的长袖一展,连景声悠悠落座。 连陵山厄藏院都没找到的人,有可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吗? 绝无可能。 连景声又挂起温和从容的假面,“李管事……” 李游春宛若没听见,只顾着盯着阿土身后的青黛。 阿土一蹙眉,侧过身挡住青黛。 他墨发披散,血污染了满身,撕裂的里衣露出小片小片紧实的身材轮廓,依旧站得笔直,静静地回视李游春。 那个男人的视线好奇怪。 阿土不喜欢。 白毛毛一团的虚空身影直冲李游春面部而去,毛子气愤地踩了好几脚:这猪队友到底想干嘛?在这里拉你上台不是给你拉仇恨吗?生怕连景声放过你? 青黛仰头看身前宽阔的肩背,她把外袍还给阿土,慢吞吞整理好衣袖:李游春这个人,感觉没那么简单。 毛子看青黛不慌不忙的备战状态,放心了,一晃一晃飘回自家宿主旁边。 “李管事?”连景声拔高语调,“我知晓你无法接受云小姐的失踪,但她在险象环生的邱岩一月杳无音讯,怕是已遭遇……” “家主。”男声缓缓,打断连景声,恭敬中不失几分熟稔,“您说呢?” 偌大的场地,硬是一片死寂。 “李游春。”连景声摇头失笑,“你……” 忽然,擂台上那个其貌不扬的女人长叹一声,裙摆一展,动作自然地在一旁红木椅落座。 青黛一手撑在椅边,慢慢扬起下巴,“你想听我说什么呢?李游春。” 穿着最低等的劣质布衣竟然分毫不损气度,她气定神闲的,跟往常在生意桌上别无两样。 哪怕在众人面前被青黛毫不客气地落了面子,李游春冷峻的脸上笑意浮现,“家主,您回来了。” 说话间,视线不经意扫过阿土。 一时底下观赏台的群众哗然。 擂台上面黄肌瘦的女人,竟然是名满天下的云家家主! 被横着抬下场的参赛者顿时开始后怕。 那可是天下第一富商,就算不从商也肯定会对这位传奇女性有所耳闻。 其背后的金钱权势深不可测,如果不小心伤到她,怎么被报复死的都不知道! 连景声僵硬的目光先是滑过李游春,最后落到阿土身上。 阿土眼睛一眨,只防备地盯住台上另外两个男人,看起来对云青黛的身份并不意外。 连景声登时气血上涌。 一个两个,居然都背叛他。 好好好。 难怪厄藏院找不到人。 原来是厄藏院这位顶顶厉害的疯子把人藏得好好的! 连景声低头,面色变化几个来回,再度抬头,上下打量青黛一番,疑惑地看向李游春,“李管事,你怕是认错人了。” “云小姐从不在外人面前露面,我知你操持云家诺大家业劳心劳力,你可不要是思念家主心切,胡乱认主啊!” 李游春猛然看向连景声。 此话一出底下人皆表情微妙。 是啊。云家诺大家业…… 云青黛从不在外人面前露面,李游春一声家主就可以确定她是云青黛本人吗? 万一是李游春随便找个人假扮家主,用傀儡私吞云家家产呢? 事实上,如果李游春不反水,这一招偷梁换柱曾是他们在金秋盟约之前考虑过的光明正大接下云家家产的方法。 如今却变成了连景声反咬李游春的缺口。 青黛的身份一下众说纷纭。 这话说的有水平。 青黛心里为他鼓掌,实际上也十分潇洒地大声鼓掌,“有理!” 清亮的手掌击合声响彻全场。 连景声看她,眼底像打翻了一壶墨水,晦暗不明。 她皱眉,似是在谴责李游春,“李游春,你真是犯了大错。” 底下人交头接耳。 犯错?这是承认了?真是假家主? “我……” 日光之下,青黛脸上的灰黄胭脂渐花,她索性从袖口中拿出湿润的手帕,一点一点把脸上擦了干净。 一举一动间慢条斯理,大气从容。 不需多言,举手投足都是高门大户培养出来的贵女模样。 “我没教你吗?”女声柔和清冽,语速较慢,却不引人心急,倒像有种魔力一般让人不自觉沉迷其中。 手帕下逐渐露出一张雪肤红唇的美人脸。 女人尾声勾挑,“少跟蠢货打交道。” 日光渐盛,连景声眯起眼。 李游春画技过人,已仿了八分模样。 但……他看了好几月的画像竟不及她真人半分浑然天成的气度与美貌。 青黛朝傻站着的阿土勾勾手指,低声,又与前头气场全开的云家家主不同,“把外袍穿好。” “嗯。”阿土二话不说穿好外袍,站到青黛身后。他身体紧绷,轻轻抿唇,明显是时刻准备出手的姿态。 一阵风过,少年内敛沉默,披散的发尾却调皮地抚过青黛的脸颊,痒意一触即分,余韵长久。 青黛一笑,“外人都在。” 少年的脸立马红了大片,慌忙伸手去抓自己的发尖,“有、有点长。” 两人旁若无人的一来一回,比先前李游春自顾自熟稔的口吻不知亲密几倍。 李游春刺痛,自虐般不肯移开视线。 明明才分开短短一月。 为什么青黛身边就出现了其他男人? 是厄藏院的杀手? 李游春扫过阿土布料粗糙的衣袍和裸露在外的新伤旧伤,冷冷一嗤。 一把无情的刀,一个低贱的影子。 他怎么配得上青黛!他不配! 骤然反应过来的连景声攥紧桌下的拳头。 方才云青黛是在骂他蠢货? 她居然敢! 还不等他说话,底下熙熙攘攘地挤进来一人,“哎呀!云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