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洛是万万没想到孟檀昭这货会故意来向她道谢。
虽然她不知道赠猎物有表心意的意思,但他那句“本王定不负姑娘心意”,听起来就让人浮想联翩,她可不能认下,否则回去苏焲跟她没完。
“黎王殿下误会了,猎物是国师爷让我赠你的。你若要谢,就谢国师爷;要不负心意,也是不负国师爷的心意。”
锦洛说完,给自己添了半杯茶,端到嘴边慵懒地喝着。
若不是因为一个是黎王,一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爷,那些贵女们定是要议论上几句。
可因为两个男人的身份,那些看锦洛不惯的贵女们难得安静。
黎王听了锦洛的话,浅浅一笑,“那难道你我二人在林中做伴打猎,也是国师爷的意思?”
苏焲一听,就看向锦洛,那眼神温和得不得了。
但锦洛却知道,他眼神里的意思绝对是:你居然还跟他在林中作伴打猎?你不但赠他所有猎物,你居然还跟他作伴打猎,你对他那么好,你是不是喜欢他?
锦洛终于知道孟檀昭这货为何打猎非要跟着她了。
他就是为了来恶心苏焲的。
但他恶心苏焲,却也给她挖了坑。
“难道不是黎王胆子小,怕单独一人遇到猛兽应对不了,非要跟着我,我才跟你做伴打猎的吗?”
就算有救命之恩在,给她挖坑,她也是不跳的,还会把坑挖回去。
苏焲接了她的话,“黎王殿下文弱秀气,确实需要保护。”
锦洛附和,“是呀,国师爷你吩咐我入了林子里要多照拂一下黎王殿下,所以我看黎王殿下确实是不敢一个人单独打猎,才让他一直跟着的,又怕他没打到猎物,倒数第一名不好看,才把猎物都给了他。”
锦小录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小狼崽的毛发,小脸却扬了起来,“娘亲你说错了,你没有把猎物都给他,有头小鹿被你带回来了。”
“那是国师爷要我给他猎头老虎回来当下酒菜啊。”锦洛看了眼儿子,又转头望了眼苏焲,笑了起来,“我怎么能让国师爷失望呢,林子里没有老虎,我就猎头鹿回来呀。这个季节,鹿肉配酒最好了。”
锦小录就哦了一声,扬声道:“那我也要吃鹿肉!”
苏焲吝啬道:“那不行,鹿肉是她打回来给我吃的,你吃别的。”
这画面,再配上三人都是一身样式相近的黑色劲装,像极了一家三口。
黎王刚刚还在笑着的脸,有些黯然下去。
皇帝在赏台上看到这边热闹,就差人来问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趣事。
苏焲道:“不是什么趣事,只是黎王殿下误会了些事。”
曹公公自然就要问,黎王殿下误会了些什么事,他才好回去向皇帝禀报。
苏焲就不回答了,看着黎王,让黎王自己回答。
黎王面不改色道:“许是真的误会了,林中锦洛姑娘一直陪伴本王打猎,又把猎物全赠与本王,本王以为是锦洛姑娘的心意,特来感谢,未想是国师爷让锦洛姑娘照拂本王的,但无论是锦洛姑娘的心意,还是国师爷的心意,本王都非常感谢。”
这下子直接表明,无论是锦洛赠他猎物向他表达爱意,还是国师爷向他表明心意,他都愿意接受。
锦洛向他表达的,无非是男女之情。
国师爷向着他,那肯定就是政权上的了,这不禁就要让人想:莫不是国师爷想扶持大皇子?
总之,黎王这话一出口,既直接挑拨了锦洛和苏焲的关系,又让太子更加的防着苏焲了。
锦洛不得不佩服,这个黎王,是个人物。
也更加确定,他来京都,绝非只是单纯地作为使臣前来。
曹公公去向皇帝回话时,太子就在皇帝身边,听了这些话,自然也如旁人想的那般,觉得苏焲莫不是要扶持大皇子?
皇帝倒是没多想,只认为苏焲想着黎王可能是他的长子,格外关照些罢了。
随后清点猎物数量,猎物多的前几名,得到彩头。
毫无疑问,太子猎得的猎物最多。
往年,他得到的彩头,都会当场当众送给许锦书。
所以往年无论是冬狩,还是春猎,许锦书都能出尽风头,令人羡慕。
然而此次,太子得了彩头后,却让随侍收起来,没有要送给许锦书的意思。
要是往年太子没有年年将彩头送她,那没什么,反正别的小姐也没得到太子赠送,可往年许锦书都得太子赠送,今年却突然没有了,那就不一样了。
有小姐特地从别的帐篷到许锦书的帐篷里来,朝她微笑后,坐在她身边。
“许大小姐跟太子殿下莫不是闹了矛盾了,要不太子殿下今年赢得的彩头怎么没送许大小姐你了?”
许锦书桌子底下的手紧紧握住,面上却噙着笑,“是我跟太子殿下说今年别当众送我的,免得有些人看了,嫉妒得不行!”
那位小姐感觉自己被狠狠内涵到了,冷笑了一声,“怕不是太子殿下有了新欢了?听说太子殿下现在东宫里可是有好些美人,太子殿下夜夜与美人笙歌,不知许大小姐夜晚一人有没有觉得寂寞了些?”
许锦书被戳到了肺管子,愤然站起,拂袖去了李小姐那儿。
李小姐脸上被锦洛的箭戳出一条手指长的血痕,此时是遮了粉才掩盖住的。
她在林子里,是许锦书后来跑回去找她,才把她带出林子的。
可她仍然气着许锦书。
许锦书在她身边坐下,道:“我都与你解释了,我没有丢下你自己跑,是锦洛射过来的箭把我的马惊跑了的。你看我后来不是又回去找你了吗,我要是真丢下你不管,我哪还会回去找你。”
其实是她后来远远地看到锦洛和黎王在一起,才敢重新回去找李小姐的。
她又道:“我都与你说了,林中打猎人数众多,可能会箭矢乱飞误伤到人,发箭时要务必看清楚。可你倒好,我话才说出没多久,你就没好好看,把锦洛当成猎物发箭,险些把她射了,她能不气吗?我可是冒着被她当成你同伙的危险回去找你的!”
李小姐抿着嘴,她是不会承认她是听了许锦书的话后,故意射锦洛的。
许锦书心里冷笑:蠢货,我稍稍一引导,你就真的朝那贱人射箭了,就是很可惜没射中!
许锦书劝道:“你也别气了,等下去向她好好道个歉,她是仗着有国师爷撑腰,嚣张了些,但还不至于会要了你的命,顶多就是打你几下、扇你几下耳光,你忍忍就过去了,不然等她借国师爷的势力来暗中报复你,可就……”
“可就什么?”李小姐问。
许锦书欲言又止,“你想想我家二妹就知道了。”
明熙公主的赏雪宴,李小姐虽然因为爬狗洞提前走了,但许锦画差点被锦洛砸死的事,她却是后来听其他贵女说过的。
李小姐当场脸色一白!
可要她去跟锦洛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贱人道歉,还要被打、被扇耳光,叫她怎么低得下头?
“今晚回猎宫,你派个身边人到我那儿去,我有上好的祛疤药,你脸上被箭射出了血痕,可莫要留疤了才好。”许锦书说完,就起身走了。
李小姐摸了摸脸,她确实是怕脸上留疤。
许锦书是圣医的嫡系传人,她是知道的。
于是当晚回到猎宫,李小姐就真的遣了自己的贴身婢女去找许锦书拿药。
许锦书在屋里,让那婢女进去拿药。
婢女才踏入许锦书屋中,当即被人从身后用帕子蒙住口鼻,不消片刻便晕死过去,而后脸上被人倒下药水,药水覆盖住婢女整张脸,凝聚成一张人皮。
有人揭下这张人皮,覆到自己脸上,然后细细整理了一番后,又换了婢女的衣衫,挽了婢女同样的发髻,拿着许锦书给的药,出门回李小姐那儿去。
而倒下的婢女,被许锦书拖到盥洗室,朝婢女身体倒了瓶药水,婢女身体融成一滩血水,再用盥洗室里的水一冲,消失得了无痕迹。
白日里打到的猎物,会当场宰杀,在猎场起了篝火,架到火堆上烤。
然后君臣喝着酒,吃着烤肉,苏焲自是被皇帝叫到跟前去一起喝酒吃肉。
是以,锦洛打回来的小鹿就还没有烤,被苏焲命苍陌带回了猎宫。
帝妃回到猎宫之后,随行的官员还陪着,苏焲自然也还留在皇帝那边,但把苍陌派给了锦洛母子,锦洛带着儿子先回了歇息的地方。
小狼崽用了半日的药后,受伤的小腿勉强能跑了。
锦小录去洗澡时,将小狼崽留在了他睡的屋里。
然而等他洗完出来,小狼崽却不见了。
锦小录本来是要告诉娘亲的,但锦洛打猎在林中穿行了半日,早就觉得不舒服想去洗澡了,所以锦小录洗完出来,她也去洗了。
锦小录就自己跑到外面去找。
苍陌将小鹿尸体先送到国师府的车驾那边,明日启程回京时,可以带回去。
不然明日大家从猎宫出去上车马,他却扛着一头小鹿出去,多不好看。
反正天冷,小鹿尸体就算放个一两晚也没事。
锦小录在小院子里找不到小狼崽后,看到院门半开半合,心想小狼崽可能拱开院门,跑外面去了,便出院子去找。
院门一打开,却见两个主仆打扮的女子站在外面。
锦小录扫了她们一眼,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一只小狼崽?”
李小姐是被婢女劝说来跟锦洛道歉的,免得像许锦画一样被锦洛暗中报复丢了命。
此时听了锦小录的话,吓得缩了一下身子,四处张望,这里居然有小狼崽?在哪?会不会突然跑出来咬她?
李小姐身边的婢女指了个方向,“刚刚有看到只小狗崽往那边去了。”
锦小录一听,就往她指的方向跑去。
李小姐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婢女,“什么小狗崽?我怎么没看到?”
婢女道:“小姐刚刚许是顾着赶路没看到,但奴婢看到了。”
说完又道:“我们去帮他找,他现在是那锦洛的义子,小姐要是能帮她义子找到小狗崽,说不定她就不跟小姐您计较了!”
李小姐觉得有道理,就带着婢女向锦小录追去。
锦小录找了一会,就看到了小狼崽。
它在一处花丛边走走停停,四处张望,时而还发出低叫声,应该是不知道要往哪处走才能回到山林里,所以踌躇不前。
锦小录跑过去,要抱它,它却机灵地钻过花丛,往猎宫围墙那边跑。
锦小录正想绕过花丛去追,突然听到有人问:“在这儿做什么?”
低沉好听的男音。
李小姐和她的婢女看到来人,忙屈膝行礼,“国师爷!”
苏焲没理这两人,径直朝锦小录走去,锦小录边往前跑,边回他,“小狼崽往那边跑了,我追小狼崽!”
苏焲见他小小一人儿,一团风一样,眨眼就快要跑不见了,赶紧跟了上去,还招来一队巡逻的士兵过去帮忙抓小狼崽。
李小姐主仆二人也跟过去。
最后小狼崽在宫墙边被堵住。
但它毕竟是山野长大的小兽,虽然有条腿受伤了,却还是特别机灵,尤其士兵知道它是国师爷家的小兽,不敢伤到,一时之间居然没能将它抓住。
小狼崽在宫墙边被围赌着,一急之下从一士兵脚边蹿过,向李小姐主仆蹿去,李小姐主仆吓了一跳,惊叫一声,下意识往苏焲身后躲。
锦小录一个箭步上前,将蹿到苏焲脚边的小狼崽抓住。
苏焲垂眸看着。
突然,李小姐身边那婢女袖子里滑出一把匕首,抬手快速迅猛地朝苏焲后背刺去。
“小心!”锦小录刚抱起小狼崽,就看到有人要从背后刺杀他爹,急喊。
苏焲早已快速转身,然而距离太近,“嘶”的一声……
要害是避过了,但对方匕首贴着他手臂刺过去,把他手臂划出一道口子。
对方一招杀不了苏焲,知道已没机会,就要收手跑。
然而苏焲哪能让她跑,比对方出手快数倍地一把扣住对方脖子,跟提只布偶一般,将其提起,甩向宫墙。
“唔!”
对方撞在宫墙上,又摔趴到地上,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断了数根肋骨。
“押回去,严审。”
苏焲冷厉说完,带着锦小录转身往回走。
对方被士兵拽起来,嘴含鲜血,朝苏焲背影冷笑,“我匕首有毒,两个时辰内你得不到解药,必死无疑。而这解药,两个时辰根本制不出来!”
苏焲闻言,转回头看向对方。
对方本来还在猖狂地冷笑,可一对上苏焲的眼神,不自觉地便不敢笑了。
锦小录抬眼看他爹手臂的伤,发现他爹伤口流出来的血,确实是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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