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国神机序列中,神龙军人数最少,但地位最为显赫。 过去的神龙军,专指直辖天子,护卫京畿中枢的禁军部队,是帝国最引以为傲的王牌军,甚至可以追溯到千年前的新元伊始,武皇帝率部开拓八大古星的旧事。 但是在二十一年前的崇岛保卫战中,神龙禁军遭遇了鸡黎人的沉重打击,天子御六的王级别神机被击毁四架,其余服役机型损失超过千余架,禁军人员伤亡超过一半,直到今天也没完全恢复元气。 此后帝国政局风云突变,各式改革也纷至沓来,许多原本的神龙军被外放,职司监察百官,缉拿谋逆事。 “金花会一干人犯已经全部锁拿归案,一共二百四十一人。为首的洪老五下官已经连夜提审,这是口供和案卷,其实这些人都是经年的硕鼠,是下官一时不察,实在,实在汗颜。” 江宁巡捕同知罗必安把头埋得很低,私下活动了一下已经站得酸麻的小腿。 “咳咳咳咳咳~” 回应他的是一阵急促的咳嗽。 “什么金花会?哦哦,我这记性。” 书案前的男人用丝绸手绢抹了抹嘴角,抬起了头,从面目看不出这人的年纪,也许有四五十,也许有六七十,头发乌黑,但是眼窝深陷,一条疤痕自右眼斜向下,一直蔓延到唇边。 他瞥了一眼罗必安捧在手里的案卷,把后背一仰:“案卷就不看了,罗大人您瞧着办吧。那个画龙单兵的汤姆陈,抓到没有?” “此人连夜坐船离开了海棠国界,我已经派人……” 男人不耐烦地摆摆手,没让罗必安再说下去。他把桌上的两张照片合拢在一起,端详了一阵子,最终叹了口气:“算不上天衣无缝,但胜在一个快字,真是干净利落啊。石中火魏禾,炎武合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号人物?” 桌上一张照片是常仑的无头尸体被扔在火车隧道里,另一张则十分模糊,勉强看出是海浪中爆炸的军舰。 男人不禁生出几分懊恼,本来他追查到这家名为画龙单兵的花旗店面时,隐隐已经生出一种直觉,自己离幕后真凶只有一步之遥了。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罗必安察言观色,适时道:“那个汤姆陈是波茨坦神机(BCT)的正式雇员,我们可以要求花旗方面……” 这次连罗必安自己都没说下去,就被男人审视的目光逼得一滞,只得改口:“画龙单兵在海棠还留下一个柜员,是新六校的学生,昨天的人命案子就是他犯下的,现在就押在衙门。” “哦,就是打死了那个逼良为娼的拐子的,那个,那个大学堂生是吧。审过没有?” “审过了。他自己说,他对汤姆陈私底下的生意完全不知情,也没见过那几个叛逃的狻猊兵。要不要,再审一审……” 罗必安把再审一审的语气咬得很重。意思很明显,是问男人要不要动大刑。 男人没有理会,忽然话锋一转。 “罗大人,我听说你以前任过监察御史,秋官员外郎,受到崔老不少的提携?” 罗必安眨了眨眼:“大人说的是哪一位崔老?” “呵呵呵。” 男人也不理他,自顾自地说:“我这个人,不是一个不近人情,喜欢刨根问底的人。狻猊军的逃兵案,本来也不归我管,既然你们不想我查下去,那就算了。明天我就要离开江宁了,这里的事,还是罗大人你拿主意吧。” “怎么这么急?” 罗必安心下一松,但还是有些意外。 “金乌星群上的阎匪猖獗,一连杀了两位总督,我奉诏讨逆,拖不得。” 说着话,男人站起来,自己从衣架上拿起暗红色的大氅,一扬一翻,金红色的鸾凤织绣光彩夺目,下摆绣同色云团犹如实质,披在男人身上宛如腾云驾雾的谪仙一般。 云织是神龙军的标配,可鸾凤刺绣却只有王族中人才能使用,这个脸上有一道刺眼疤痕,其貌不扬的男人,居然是一位帝国王族。 眼见男人要走,罗必安急忙赶上:“大人,此间人员如何处置,还请大人示下。” 男人心情本来就有些烦躁,闻言不禁皱了皱眉:“该杀的就杀了。那个叫,谷,谷什么来着?” “谷剑秋。” 男人拿起罗必安手上的卷宗,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道:“也是个血气方刚的汉子,不要难为他了。”男人戳了戳案卷上谷剑秋的照片:“充军吧。” 罗必安眉毛一挑,按地方成律,像谷剑秋这种情况,最重不过判个五六年,如果肯缴纳罚罪金,一年半载就可以放出来,但是男人轻轻一句话,谷剑秋运气不好,要被发配到边远的鸟不拉屎的古星做苦役,再想回来可是千难万难了。 只是,他自然不会为一个小柜员争辩什么,只能算他运气不好,于是低头应诺下来。 …… “充军?” 谷剑秋皱了皱眉头,这比他想象中的判罚要重很多。他眼里全是血丝,虽然身上看不到伤痕,但精神萎靡,显然昨天晚上吃了一些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