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掀开一道缝隙,晋阳公主那张宜嗔宜喜、清纯秀丽的小脸儿露出来,甜甜的唤了一声:“姐夫……”
房俊策马上前,到了马车旁,奇道:“殿下为何这么早等在此处?怎地不进府中?”
晋阳公主与房俊亲近,又与高阳公主交好,房府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行宫别苑,时不时的过来住上几天,惹得其余一众公主驸马又是羡慕又是埋怨,毕竟晋阳公主可是李二陛下心头肉、掌中宝,跟她亲近,也必然会使得李二陛下平素多亲近几分。
以往到了房府,晋阳公主都是大摇大摆的进去,府里有一处专门给她留着的小院儿,她甚至将宫里一些用品尽皆搬来,想来的时候就来住上几天,房玄龄夫妇对这位小公主甚是喜爱,自然也是欢迎之至。
只是大抵是年岁渐长,渐渐懂了男女之防,今年倒是一次都未曾来到府上暂住……
晋阳公主不答,反而冲着房俊招招手,温婉笑道:“姐夫你上车来,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房俊温言,便飞身下马,跨上马车。
那个车夫标枪一般站立在车旁,双目冷峻的巡梭着四周,即便崇仁坊内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当朝一品,没人会对晋阳公主不利,却依旧恪尽职守,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疏忽大意。
可他却未想过,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公主,堂而皇之的任由一个男人进了她香闺一般的马车,孤男寡女共处幽室,就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即便这个男人是小公主的姐夫……可那也是男人啊!
甚至严格来说,姐夫这种生物,远比其余陌生男人更加危险……
只是似乎整个长安都对晋阳公主与房俊亲近一事未曾表露过一丝半点的风言风语,似乎是习以为常,毕竟两人年岁相差不小,前两年房俊还曾背女儿一般背着这位小公主满大街的乱窜看花灯呢……
车上。
车帘放下,将整个车厢密封成一个獨立的空间,地板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软绵绵的踩上去甚是舒服,四周的车厢墙壁都衬着厚厚的毛毡,将寒气隔绝在外,车中尚有一个小小的雕漆描金的案几,上头有一个小小的炭炉,将整个车厢烤的暖烘烘的。
一个精巧的黄铜香炉挂在墙壁上,正飘出袅袅檀香。
车内布置色调温暖,各种精致的挂机随处可见,一角的格子里甚至还放着一床薄被,简直与少女的闺房一般无二……
房俊随意坐下,打量着车厢内的华美装饰,随口问道:“姐夫送你的那辆四轮马车呢?”
晋阳公主跪坐在房俊对面,俏脸笑意盈盈,亮晶晶的美眸瞅着房俊的脸颊,清声道:“那辆车太招摇了,除非是正式的场合,否则一般我都不坐的。”
顿了一下,又道:“现在长安城里谁都认得我的那辆四轮马车,只要在街上一出现,就都知道是我了。”
现在换了这辆,那就随便啦,哪怕是干了坏事,也没人知道是本殿下……
房俊却未在意小公主的言外之意,看着她笑道:“有什么东西要送给我?事先声明,你姐夫我有的是钱,奇珍异宝见过不知多少,等闲不稀罕的玩意儿,可是很难入得了我的眼。”
晋阳公主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些不高兴,道:“姐夫真是庸俗,岂不闻礼轻情意重这句话?礼物贵在心意,又岂是金银之物可以衡量?”
“呵呵,说来说去,我算是明白了……”房俊说着,仰头打个哈欠,神情恹恹:“你这礼物是何东西我不知道,但肯定不值钱。”
好心好意给你送礼物,你该挑三拣四嫌弃不值钱?晋阳公主大发娇嗔道:“你讨厌死了!走走,待会儿就将那东西丢进阴沟里去,就算给乞儿捡了去,也绝不便宜你!”
“哈哈……”看着晋阳公主恼火的小脸儿抽成一团,房俊开怀大笑。
这位小公主现在属于从幼年向青少年转变的阶段,身材渐渐窈窕相貌愈发清丽,性格却是时而宁静时而活泼,简单来说,就是尚未定性……
不过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位小丫头看上去贤良淑德典雅高贵,颇与那句“敏而静”的评语相符,实则不然。活泼好动才是她的是她的本性,即便表现得再是温婉贤淑,也难以掩饰她古灵精怪的本性。
尤其是在至亲面前,无须掩饰,本性毕露……
只是房俊发现自己似乎有一种邪恶的“養成”之念,无论是宁静还是活泼,自己都将这个钟灵毓秀的小丫头稀罕到骨子里。
并无关男女之情,只是单纯的稀罕而已……
晋阳公主蹙着眉儿,咬着嘴唇,忿忿的瞪着房俊,哼了一声,道:“讨厌鬼,不要拉倒,赶紧走!”
房俊忍住笑,见到小公主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不敢再逗她,伸出双手到她面前摊开,道:“开个玩笑而已,哪怕是咱们兕子送一个嘴巴,姐夫也美美的受着,还得面带笑容。”
“呿……”晋阳公主依旧不爽,翻个白眼儿,伸出小手儿在房俊的手掌上轻轻的拍了一下,道:“行啦,嘴巴给你了,赶紧走。”
房俊嬉皮笑脸道:“别别别,晋阳殿下的礼物,那可是所有大唐子民梦寐以求的珍宝,微臣自是翘首以盼、望眼欲穿,还望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快快赏赐微臣。”
小丫头不经哄,恼火来得快,此刻听见房俊说的有趣,又转怒为喜,自一旁的暗格之中取出一个锦盒,放到描金的小茶几上,莹白如玉的俏脸有些泛红,忍着羞涩道:“这是前几年长乐姐姐为我在城南松阳观求来的平安符,能保身体康健病魔不侵,平安顺遂万事如意,我一直带在身上的,今日……今日便送于姐夫,战场凶险,这道平安符定能护佑姐夫逢凶化吉、早已归来。”
说到后来,已然是两颊绯红,羞赧不堪。
虽然年岁尚小,却已经渐渐懂得男女之事,将随身携带的平安符送于男子,这可是极为出格的事情……
房俊却愣愣的看着打开的锦盒里那道符。
分明就跟昨日长乐公主送于自己的那一道完全一模一样,难不成长乐公主平素也是将这道符随身携带?
房俊舔了舔嘴巴,觉得心脏越跳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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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着锦盒到了兵部本署,房俊神思尚在悠悠忽忽,嘴角下意识的裂开……
“你这人怎地误了点卯的时辰?当心本王去父皇面前告你一状,看看你受不受一顿板子。”
将将走进值房,便被耳边陡然响起的话语吓了一跳,定睛去看,原来是一身紫色亲王朝服的李恪。
房俊一边抬脚走入值房,一边奇道:“殿下可以这么早就到兵部来?”
李恪不答,却盯着他手里的锦盒,蹙眉问道:“你这装的是什么东西?这盒子看起来很眼熟……”
房俊吓了一跳,这位殿下心思通透,可莫被他瞧出端倪才好,他固然心中坦荡,可晋阳公主送这等贴身之物于他,说起来必然会引起非议,尤其是在李恪面前,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般……
“咳咳,没啥,别人送的一点礼物,不值一哂,不值一哂。”
说着,将锦盒放进书柜上头一个格子里,这才回头坐到书案之后,掩饰自己的心虚,问道:“还未请教殿下此来为何?”
李恪被他转移视线,想起正事,埋怨道:“你说说你自己闲的没事干也就罢了,为何偏偏要给本王找那么大一个麻烦?从古至今,殿宇寺庙的营建都是有规制的,这次太子请旨敕建大慈恩寺,虽然规模浩大,但只有工部和将作监的一干官员负责,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按部就班即可。你非得要提出用石质建筑代替木质建筑,这其中的难度加倍不说,最关键是大家都无经验可循……石料开采、运输、雕琢,每一样都让人头大万分。”
也难怪李恪不满,分明依照旧例就能轻松完工,却从中杀出房俊这么一个多嘴多舌的家伙,生生将工程的难度成倍拔高,营建大慈恩寺是用国库的税钱还是皇帝的内帑,跟你有个毛的关系?
你自己惹得父皇不快,还牵连吾等焦头烂额,实在是让人恨不得踹上几脚方才解恨。
房俊温言,赶紧将自己的亲兵叫进来,将昨晚连夜整理的解决困难方案放在李恪面前,嘚瑟道:“尔等凡夫俗子自然是一筹莫展,但本才子惊才绝艳,区区小事,自然手到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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