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照喝官照做,只不过是由一个主子换成另一个主子,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民族气节男人尊严汉家国祚这些东西咱就从来都没有过……
明朝高度集中的皇权制度,阉割了天下人的血性、敲碎了读书人的脊梁!
在大唐,只能对自己的父母长辈跪拜。
像是王伦这般对着李二陛下下跪,已经是极限,表达了他心中宁愿与房俊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坚定!
可是你房二占我便宜就不行了啊!
你是我爹啊还是我祖宗,我特么给你下跪?
房俊悠然道:“你愿意跪那是你的膝盖软,干本侯何事?不过既然同殿为臣,大家分属同僚,本侯也不得不劝诫王少卿一句,男人膝下有黄金,气要正,骨要直!”
说到这里,他还摇了摇头,喟然一叹道:“不过似你这般毫无气节卑躬屈膝之辈,怕是也不明白这句话当中蕴含的天地正气,就算本侯对牛弹琴!唉,不知者谓我何求,知我者谓我心忧呐……”
围观众臣眼睛都发直,你可真能颠倒黑白,现在是人家王伦弹劾你欺男霸女德行有亏,怎地倒被你反咬一口,变成人家卑躬屈膝毫无气节?
不过话说回来,这句“男儿膝下有黄金”说的是真的好!只是一句话,便将那股孤高浩然的男儿本色描绘的淋漓尽致!大丈夫当如是!
只是不知这房俊只是偶得这一句,亦或是有一首整诗?
王伦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我这跪皇帝是想要以这种坚定的态度来逼迫皇帝退步,这哪里是卑躬屈膝?
偏偏他说不出来。
怎么说?
难道把心思直说出来,我就是要逼皇帝?
傻子才会这么说!
若是换了旁人,到了此时就会果断话题扭回去,因为房俊明显就是在胡搅蛮缠,已然渐渐偏离了事情的主题。本该是王伦弹劾房俊,房俊当堂对质,可是现在成了房俊攻击王伦的人品气节,歪楼了……
但是王伦不管这个。
人吃五谷杂粮生于天地之间,谁都有慾望。
有人喜好美色,有人贪图金钱,有人恋栈权利,而王伦对这些皆不屑一顾,他唯一在乎的就是名声。他能压制住心里寻常人所共有的慾望,出身名门却孑然独行,身居高位却贫苦度日,所为的便是经营自己清正廉明、刚正不阿的名声。
现在房俊直接将刀子捅到了王伦的要害,若是这个“卑躬屈膝”的名声坐实,那么他这半生的努力都要尽付东流,“软骨头”的名声便传扬出去。
若是那般,王伦生不如死!
故此,什么打击房俊,什么阻止陛下,都特么靠边站!老子必须把下跪这件事情弄明白了,这个黑锅老子绝对不背!
一侧官员的班列里有人不住的咳嗽提醒王伦莫要被房俊带偏,可王伦根本不管不顾,瞪着房俊厉喝道:“无耻小儿,休要血口喷人!本官一生刚正,跪天跪地跪父母,旁人一概不跪!”
房俊无奈道:“可你刚刚明明跪了啊……”
王伦怒道:“本官那是跪陛下!”
房俊眨眨眼:“可陛下即非天又非地更非你的父母,你因何要跪?”
王伦血灌瞳仁,理智尽丧,大喝道:“本官一世清名,举世皆知!刚刚跪陛下只是本官的手段,非是本官诚心实意的卑躬屈膝!”
“哄!”
太极殿上的大臣一阵骚动。
这王伦当真是“好名如命”,为了摘掉“卑躬屈膝”的帽子,甚至不惜自爆刚刚的举动乃是为了逼迫陛下!他不是不明白这种话说出来的后果,但是在维护自己的名声与打倒房俊甚至是自己倒台之间,他根本就不用权衡考量。
只要能保住自己的清白名声,在所不惜!
房俊呵呵一笑:“王少卿,好手段!”
大臣们心里纷纷吐槽,好个屁啊,真正好手段的是你房俊?如此低劣的招数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只能是个笑话,一点作用都不会有。
但是放在王伦身上,却是效果显著,立刻就让房俊的阴谋达成……
此人太过于爱惜自己的名声,一丝半点的瑕疵都不允许存在!
御座之上的李二陛下脸色黑如锅底,双目喷火的瞪着正一脸急迫与房俊顶牛的王伦。
身为皇帝,九五至尊!居然当着满殿大臣的面被一个官员言明用手段逼迫,简直就是藐视皇权!这叫最是好面子的李二陛下如何能够接受?
李二陛下忍了忍,忍住了。
他没有冲着王伦发火,而是将目光直视左侧文官班列里的一位须发皆白的紫袍老者,沉声问道:“王尚书,既然是你王家子弟,那就劳烦领回家去,好生教导一番何为上下尊卑、何为忠君爱国、何为礼义廉耻!”
王伦不过是小卒子而已,便是砍了他的脑袋有什么用?
就是敲打他们的背后的这帮老家伙!
王珪老脸赤红,躬身施礼道:“老臣知错。”
而后直起身子,怒叱道:“王伦!不知尊卑,藐视君上,你可知罪?还不速速给老夫滚回家去闭门思过,还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么?”
王伦兀自不服,瞪眼道:“不行,今日非要与这棒槌掰扯清楚,怎能如此血口喷人?”
王珪勃然大怒,戟指道:“孽畜!难道要在此罔顾人伦、咆哮金殿吗?吾太原王氏世代簪缨、诗礼传家,你是要将王氏的名声彻底败坏吗?”
这混蛋,平素特立独行也就罢了,看在你尚有几分才华的份上对你多加忍耐,本想这一次让你立下功劳,哪怕事后被陛下追究不得不辞官归乡,亦要在乡梓之地替你宣扬名声,成为王氏的一杆标杆。
可是在这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下,纠结于自己的名声却导致整个关陇集团的计划失败,事后就算是王氏鼎力维护于你,也抵不住整个关陇集团的打击报复!
愚昧至极!
况且经此一事,王家连自家后辈都无法约束,还如何在关中立足?
王伦终于闭嘴不言,却依旧忿忿的瞪着房俊。
他特立独行不假,不与族人走动不假,可到底是王氏子弟,平素与同僚关系冷淡却无人对其打压排挤,还不是因为他王氏出身的身份?
王氏就是他的根基,无论他采用哪一种方式来标榜自己的名誉,他都知道家族才是他最后的靠山。如果被家族放弃,那他现在这种朝中惊叹、民间敬服的地位转眼之间就会烟消云散,面临的将是无数的指摘和打击……
王伦终于退了出去,大殿之上一片安静。
房俊悄没声息的退回原本的地方,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再次低调起来。
可是朝中众臣哪一个不惊诧于房俊的战斗力?
几句歪理,就恰恰能够击中王伦“好名如命”的最大弱点,使其不得不放弃自己的计划转而展开反击以维护自己的名声。这种“攻敌之必救”的政治敏感力,怎能不让人惊叹?
按说,王伦被王珪喝退,弹劾之事自然不了了之。
但是自然有人不能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因为他们不能任由皇帝在朝堂之上提名房俊担任京兆尹一职,一旦皇帝提名,必将通过,关陇集团现在对朝堂上风向的掌控早已达到历史最低点,他们无力与皇权对抗,就只能暗地里使用这等阴招。
令狐德棻与长孙无忌互视一眼,前者排众而出,躬身抱拳道:“陛下,王伦虽然藐视君上,但是他所要弹劾之事却是千真万确,不能因为王伦自身的原因置若罔闻,是以,还请陛下降旨,由三法司共同审理此案。”
房俊有点心虚了,特么的还没完了?
这种事情一旦被审理调查,那就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说也说不清楚!
他刚想开口,便听得一人大声道:“陛下,臣孙伏伽,不同意令狐尚书之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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