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人间胜境,即便是两世为人见多识广的房俊亦不得不为之惊艳……
杜荷充分展现了一个优秀导游的素质,指着这片广袤的桃林介绍道:“此片桃林乃是高祖皇帝在位之时所栽种,当时并未多想,只因此处树木稀少多是荒草砂砾,难免不美。谁又想到会成长为今日之胜景?现在时节略早,尚有许多桃树未曾开花,若是再等上几天,所有的桃树全都盛开,春风拂过,落英缤纷,漫山遍野全都是文人骚客,也不知给这落霞寺留下多少香火钱和墨宝题诗。”
房俊暗暗点头,现在大唐愈发繁荣,国内稳定,盛世气象,文人墨客玩弄笔墨便成为潮流,促使更多的富足之辈附庸风雅,渐渐引领了文风的盛行。
四下瞅了瞅,房俊饶有兴致的说道:“你可是还少说了一样,落霞寺的主持方丈可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你看这后山这么多桃林,每年收获的桃子便也必然是落霞寺一大进项。就算一斤桃子五文钱,你算算这么多桃树得有多少斤桃子,得卖多少钱……”
“呃,这个……”
杜荷被噎住了,有些跟不上房俊的思维。香客来进香,布施一些香油钱那是理所应当,亦是天下寺庙道馆最大的营生,文人骚客的墨宝题诗能够让寺庙的名气大增,这都是无可厚非之事。但是若依照房俊的说法,幻想一下漫山遍野的光头和尚采摘桃子去卖钱……
这太过违和。
不过杜荷也非是循规蹈矩的书呆子,只是略微愣神,想象这光头和尚买桃子,顿时忍俊不禁,笑得弯下腰来,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
房俊不禁无语,这小子笑点也太低了……
沿途路人很是诧异的看着蹲在路中间狂笑不已的杜荷,惊奇不已,心说这人莫非是个疯子?不知有何好笑之事,能笑成这样!
房俊一头黑线,很想躲在一边,告诉来往的行人“咱不认识他”。忍不住怒道:“赶紧的站起来,忒丢人了!”
杜荷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捂着肚子艰难的站起来,喘着气说道:“房二郎你也太缺德了,有这么编排和尚的么?别人都是来赏花踏春,陶冶情操,你偏要算这桃林的收成,简直就是庸俗不堪,不愧是名震关中的财神爷!”
房俊没好气的翻个白眼,陶冶个屁的情操,有本事你让和尚不卖桃子啊?
两人说说笑笑,沿着山路进了桃林。
正如杜荷所说,这桃花林至少有三分之一的花苞仍未绽放,绕是如此,那种粉艳艳的红色如烟似雾,依旧让人赏心悦目。
这一路也遇上了不少人,虽有男有女,女的却多半不是良家,个个大胆地往人脸上直瞅,眼神中颇带挑逗之意。唐朝人诗酒风流,最是喜欢带着名妓在优美的景致里游玩享乐……
杜荷是名副其实的小白脸,打扮得又是绫罗绸缎穿金戴银,年少多金,最是受那些窑姐儿名妓的欢迎。房俊的长相和打扮都差了一些,却没人敢因为那一身随意的直缀便心存轻视,那一股厚重内敛的气质,比之杜荷更加夺目。
加之两人身后不远处跟着的家将家仆,一看便是身份显赫之辈。故此,一路行来不知多少收获了多少注目礼,不少窑姐儿名妓更是秋波频送,暗示不断。
房俊固然不假辞色,杜荷亦是心高气傲,寻常往来都是京中排得上号的名妓,岂会看得上这等庸脂俗粉?
两人走得有些累,房俊不耐烦道:“这魏王殿下设宴之处,还有多远?”
杜荷抬手指着半山处掩映在桃树林里一座楼宇:“便是那里。”
房俊遥遥望去,足足还有上千米远,心底便有些后悔。虽说自己在府里也每天坚持锻炼,这点路途还不在话下,但心里本来是敷衍的心态,现在又要走这么远路这么远路,难免觉得早知如此不如留在府里睡大觉也好……
只是已然到了此处,自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山路蜿蜒,虽然并不崎岖,但曲折委婉,将桃林各处胜景一一光顾。
忽然一道熟悉的嗓音传入耳中。
“光天化日之下,便调戏良家妇女,你眼里还有王法么?”
语音清脆,只是语气高亢,隐隐有些愤怒。
房俊微微皱眉,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心中暗暗奇怪:还有人敢招惹她?
转过一处拐弯,眼前的桃林环绕中有一处八角凉亭,一个妙龄少女正站在凉亭内,俏脸带着惊慌焦急。她身穿沉香色水纬罗襦衫,下着一条白碾光绢裙,头上戴着一方纱罗花饰斤,清纯秀美,氤氲着一股淡淡的娇柔委婉。她身前有一张桌案,桌案上摆着几个白瓷碟,里头是蜜饯果子,各有一个小厮立在旁边服侍。两个护卫模样的汉子则是守在凉亭前头,怒目圆瞪,一副闲人莫入的架势。
房俊瞅了一眼,便认出凉亭中的少女正是那日青龙寺内跌倒在自己怀里的谢家女眷……
而在凉亭前面,两个衣饰华丽的青年面沉似水,身后跟着一大群家仆,与亭中少女对峙。
两个青年的对面,却是一个容颜绝美的美少女,正是高阳公主……
这丫头一身常服,银红色蜀绣吉祥如意纹样的对襟小褂,底下着一条云纹羊皮金延边挑着金线的裙子,光洁的额头上戴着一个玛瑙串成的珠串,一张如花似玉的俏脸沉得和下雨天前的乌云似的,秀眸狠狠瞪着为首的一个青年。
一群侍女侍卫簇拥在她身后。
便听到为首那青年呵呵笑着说道:“哎呦,表妹你这罪名可实在太大,表哥我生受不起。话说表妹不是要成亲了么?大姑娘就得有个大姑娘的样子,要成亲了还到处乱跑,这可不是贤惠之相。尤其这落霞寺风景秀丽,多少青年俊彦流连此处,若是传出表妹什么不好听的名声,那房二岂不气死?不过表妹大可放心,若是那房二不要你了,尽可嫁给表哥便是,表哥一定对表妹你爱护有加,呵护备至,啊哈哈哈……”
这人语气极其轻佻,言语更是大胆。
房俊有些吃惊,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调戏公主,胆子大的没边儿了都!
便问身边的杜荷道:“这人谁呀?”
杜荷乐不可支,幸灾乐祸的说道:“申国公高士廉的长孙,东阳公主驸马高履行的长子,高岭。高阳公主既是高岭的姨母,又是他的表妹,人家可是真正的亲戚。”
房俊无语,这辈分可真够乱的……
高士廉是长孙皇后的舅舅,李二陛下的舅丈人,高士廉的长子高履行便是李二陛下的妻弟、小舅子,高履行的儿子跟李二陛下的闺女是同辈。可是李二陛下将自己的闺女东阳公主下嫁于高履行,辈分就乱了。高履行成了李二陛下的女婿,高阳公主也变成了高履行的小姨子,高履行的儿子高岭自然要管高阳公主叫一声姨母……
房俊脑筋乱糟糟的,好不容易捋顺了关系。
高阳公主作为高岭的姨母,高岭的言辞便极为不妥,哪里有人敢跟自己的姨母如此放肆?可同时高阳公主亦是高岭的表妹,表哥跟表妹调笑几句,又实在不当大事……
当然,任何一种关系,都有远近亲疏之分。
东阳公主未与高履行成亲之前,高阳公主是高岭的表妹,怎么说话都行。但东阳公主是高岭的亲娘,高阳公主可就是高岭的亲姨母,这番话无论如何都是大逆不道。
房俊吃惊道:“这人没脑子么?怎敢说出这样的话?高履行还不得把他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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