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这摔的架势挺大的,还无征无兆。十步的距离,是一个很尴尬的距离。不近不远,到底是用轻功,还是走过去?杨清才向前踏了一步,抱她也来不及啊。
不过望月会自作聪明。
她也发现自己即将摔倒了,而且是脸朝地的倾向。这结实的土地,看着都替自己娇嫩的小脸蛋疼。要摔,那也是美美的摔,而不是这种狗吃屎一样,啪叽一声整个人往地上拍。在刹那间,灵机一动,少女屏住呼吸,腰身向上提,努力转动身体想要翻个圈,把身体的重心往后倾。前后平衡,好让自己能趔趔趄趄地站稳。
望月太高估自己了。
她又忘了自己已经不是那个一身武艺傍身的圣女望月了。
她这在半空中强行转身子,倒是因为自己敏快的反应,身子转过去了,却仍跟不上她的预设。摇摇晃晃,身体的重心还在往后倒。望月大惊失色:这是要从狗吃屎的摔倒方式,变成后脑着地的方式啊。并没有比之前好很多啊!
“杨清救命!”一慌,望月就乱喊了。
别说,少女身体直直往后倒的样子,连门口的路萱萱和云莹都看得目瞪口呆。
说是想那么多,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旁人都担一份心,望月自己的感受还稍微好一点。虽然身子直挺挺地往后倒,但后面不是还有杨清在么?杨清人那么好,还答应了她,就算临时出了意外,也不会让她就那么摔下去吧?
在望月后背即将跟地面接触的短瞬,一双手从她的腋窝伸过来,将她的身体搂住了。温暖而有力度,少女仰起脸,看到头顶青年俯下来的面孔。
“杨清……”望月太感谢他了。
杨清笑叹一口气,将她扶起来,“幸不辱命。”
扶了一下,没扶动。
望月,“腿、腿软了。”
杨清:“……”
他原本有些疑惑她怎么就这么脆弱,这么一下腿就软了,碰上望月乌漆漆的眼睛,杨清立马恍然,失笑又谴责:都这会儿,你还想着要把戏演下去?
望月眨眼睛:我们说好了的,你不能言而无信……
他们说好的,是望月摔倒后,杨清对她嘘寒问暖一番。明确表示对她的关怀,好让路萱萱死心。但是现在,杨清真说不出嘘寒问暖的话。心情有些复杂。
多少年了,也就望月让他体验到了这种心情。要说担心,也没有很担心;要说不担心,他也没有很轻松。
而望月还想让杨清安慰?他不想说话,他没有那种心情。
杨清直接弯腰,将少女横抱在怀里,转身走向间壁屋子。望月惊喜,在他抱她时,一把搂住他脖颈。
杨清抱她了哎!还是主动抱!还是横抱!多么难得!
就冲着这一抱,望月也觉得哪怕真摔的半身不遂呢,也值了。
他二人观感尚好,带给旁边的震撼,却不是一两句话可以形容的——
望月离杨清十步开外,她还在将倒未倒时自我折腾了一番。这么短的时间,这么近的距离,杨清只来得及向前走了一步,就弯下了身抱她。就像是提前算好一样,少女直挺挺地后倒,青年只用弯下腰,就接住了她的身子。她的头靠着他的腿,腋窝被他掐着,就这么仰脸,被他接个满怀。
配合的那么好。
再往前一步,会接的很狼狈,手忙脚乱;往后一步,根本搂不住她。
青年必然非常清楚少女的身高,知道两人身高的差距。所以他只向前一步,只弯下了身,双手就掐过了她的腋窝,把她紧紧抱住了。
摔得这么完美,接也接的这么完美。
就好像望月专门站在前面,玩笑般地往后倒,等着十步外的心上人抱住她一样。
夕阳下,阳光似金米分似金沙,包围着二人。外界风雨交加动荡不已,他二人自温柔搂抱。
在这一瞬间,云莹就彻底确定了:杨师叔和这位姑娘间,必然不只是“这是杨姑娘”这么简单的交情。难道随便一个姑娘倒在师叔面前,他就接吗?路萱萱倒的时候,师叔明显愣住了,没来得及反应。杨姑娘也是意外摔倒,师叔也是没反应过来,但他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向前了。这便是本能了。
云莹看眼旁边脸色难看的路萱萱,正要劝两句,被路萱萱狠狠剜一眼,“你们合伙戏弄我对不对?”
云莹:……呃。
不懂事的阿瞳也凑过来看热闹,正好看到了院中青年抱着少女离开的背影。少女的尾发散在青年的胳臂间,浓稠如云,黑亮柔美,与白色衣袖靠着,黑白间,实为养眼。
阿瞳道,“我爷爷说,他们是一对儿!会成亲生娃娃的!”
云莹笑盈盈,“是啊。”
路萱萱恶狠狠,“放屁!”
云莹皱眉,有些谴责地看路萱萱,“路师姐,你这是干什么?事已至此,你还是放下吧。”
路萱萱扭头,讽刺地看着云莹。她冷笑两声,“云莹,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你不就是要嫁到云门了,所以事事都偏帮着那边吗?怎么,还没嫁过去,就迫不及待讨好了?江岩知道吗?他会领情吗?你可真行,不愧是茗剑派培养出的好弟子,为了讨云门欢心,扒上云门,真是不择手段。帮着一个除了脸什么都没有的村姑,赶着巴结杨公子!师姐我好心提醒你,你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让茗剑派跟着你倒贴丢脸!”
“你、你简直无理取闹!”饶是云莹性情这么柔婉,都受不了路萱萱这番言辞,面色青白交加。就算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也没有把她的联姻说得如此不堪的,甚至辱及她的门派师承。确实,云莹的联姻,是有茗剑派有意搭上云门的意思。但三辈之前,两派也是友邻,何来路萱萱口中那种势力至极的说法?“路师姐,注意你的言辞!你若再这样羞辱我的师门,师妹我必然向师姐讨教一二!”
说讨教,那就是大家打一场了。
路萱萱还算有点理智,闭上了嘴。她倒不是觉得云莹武功比自己高,路萱萱向来认为碧落谷的武学,不是茗剑派这种日渐衰落的门派能比的。她只是还记得,现在自己与云莹同行,要是跟云莹翻了脸,只自己一个人上路。万一有敌人来,自己一个人应付不了。
路萱萱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一路上惹了不少人,若非云莹兜着,自己哪能走到现在?
她心里瞧不起云莹那副柔柔顺顺的脾气,却又依赖云莹的好脾气帮自己挡掉麻烦。
云莹一发火,路萱萱纵是再不满,也不想直面迎上。她回以不屑的冷笑,扭身进屋了。
云莹看着她的背影,目有忧色:临走时,茗剑派与碧落谷有过临时协议,双方弟子在外,至少这一程内,要互相照应。但是照应路萱萱,真的很累。路萱萱把自己当丫鬟一样使唤,呼来唤去,还瞧不上自己,换哪个人,心里都会不太舒服。
云莹其实心知,路萱萱对自己看不顺眼,就是自己的婚事而已,三天两头要拿出来大大讽刺。不过是路萱萱自己得不到罢了。
云莹心想,接下来的一路,定要小心看着路师姐。赶紧找到碧落谷的师兄们,把她交出去,自己就可以摆脱了。
余下来几天,路萱萱当真毫不消停。望月当日的做戏,非但没有让她停下来,反而打开了她的开关,让她日日对望月冷嘲热讽。是,她看出了杨清不想理会自己,不敢去杨清面前招杨清不痛快,就把钻头对准了望月。一想起望月居然能被杨清抱,路萱萱心中就不快。一不快,她就想给望月找点事。
望月这种人,她不搭理你,是不把你放心上。昔年江湖人骂望月的人很多,甚至不少人不知道望月就站在他们身后,还在唾沫横飞地叫骂。
望月也并没有说过什么。
她身上的恶名太多了,似乎江湖人出现一个狠毒点的妖女,大家不认识那个妖女是谁,许多人也没见过魔女望月,就干脆把所有的坏名声堆到望月一个人头上。望月也无所谓,被骂的多了,也没太大感觉。
就是她重生,一路走来,也听过不少人对魔女望月的辱骂。那些人恨不得刨了望月的祖坟,当着望月的面骂望月,望月也没有气得真去刨了他们的祖坟啊。
她不在意这些。
但是不代表有人可以指着她的鼻子骂。
那些江湖人骂她,多少是道听途说,连她本人都没见过。可是路萱萱,那是坐在自己对面,指着自己的鼻子在讽刺啊。
望月眼中的笑冰凉——自己可不是云莹那样的好脾气。被人呼来喝去,也乖顺承受。路萱萱在碧落谷里是人人疼爱的大小姐,出了谷,千万别以为谁都会买你的帐。
路萱萱之前无往不利,不过是大家看在碧落谷的面上,还有云莹的面上不跟她计较。但是她不长眼,惹到了望月头上。望月本就有坑杀她的心,现在更强烈了。
云莹大概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