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屋子里立时一片安静。
麻大姑、吕祖兴等人面面相觑。
龙孝武和徐五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看李静念。
借寿,真正的外道手段。
外道三十六术之借寿续命,食人而肥,无道第一,明清律,夺寿续命罪不容赦,受术者腰斩,施术者凌迟。雍正时废腰斩,受术者改为斩立决,施术者凌迟不变。
地仙会搞劫寿卖命,偷偷摸摸,生怕被外人知道。
可我却明目张胆地当着李静念这正道大脉说了出来!
李静念要是因此翻脸,弄不好会把整个地仙会劫寿卖命的事情都给揭出来。
龙孝武和徐五哪可能不怕。
可是,李静念面无表情,稳稳当当地坐着,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
他只带了耳朵来听。
这也是我再三确认的原因。
这孩子的问题非常明显。
静心道长这种高人怎么可以看不出来?
吴学会的神情复杂。
倒是站后面的吴学会的儿子忍不住问“怎么个借寿法?很难办吗?犯法吗?”
我淡淡地说“借寿续命共有四**门十二小法,有十种法门会导致被借寿者不得好死,而借寿者也是需要长期施术才能维持住借寿效果,不仅犯法,费钱,而且还后患无穷。外道术士最喜欢有这种法子套住怕死的有钱人,只要上套,就可以予取予夺。”
吴学会儿子不禁缩了缩脖子。
倒是吴学会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道“您的意思是,另外两种法门不会害死借帮者,而且也没那么多后患?”
我说“这就是为什么静心道长说必须得阴脉正传才能治。因为这两种法门只有阴脉正传才懂,只有阴脉正传的法子才会没有后患,是真正治病救人的正法!”
无论静心道长说那话的真实用意是什么,在我这里都会被解释成这个原因。
这也是我花这么大力气来给吴学会孙子治病的原因。
无论孩子是什么外路病,真正需要的治疗方法是什么,我都会扯到借寿这上面来!
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说是正中下怀,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功夫。
吴学会道“那就请周先生给孩子治一治,要钱要人,都没有问题。”
我看向李静念,“静念道长?”
李静念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闭嘴不言。
这事太过敏感,所以静心道长不来,让他这个监院来,真要惹出纷争,怕是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这个松慈观监院,所以无论说什么都不好,倒不如保持沉默,日后有事也能摘清楚。
我微一点对头,转身要了孩子的生辰八字,屈指掐算片刻,在纸上写了个生辰八字,推给吴学会,道“找这个生日的女孩子,需得身患重病,家中贫困。”
吴学会问“找到之后,得怎么办?”
我说“寿数天定,你孙子的寿数被人施法劫走,成全了你们举家十年的大富大贵。富贵既成,这寿数被消耗殆尽,无法讨回,想要不死,就只能与人共享寿数。
平白无故好人家谁会愿意把自己的寿数拿出来跟别人共享?
所以我让你找贫困重病得,与女孩家里谈清楚这事,对方同意,女孩的病你们出钱来治,治好了,给两个孩子定下娃娃亲。
我会施术瞒天过海,把你孙子的命托庇到女孩寿数下,只要女孩不死,你孙子就不会死!
但这是逆天而行,神鬼妖邪嫉妒,所以你们还需要定期行大善事,给孩子积德祈福,只要福德深厚,这法子就能稳定不坏。
这事要尽快办,孩子只剩七天寿数,五天之内要是找不到相应的女孩,那就认命吧。”
我这话一说完,李静念便笑了起来,道“这确实是不二法门,吴总,能遇上周先生是你孙子天大的福分啊!”
吴学会松了口气,道“我这就安排人去办。”
说完这句话,他略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拿过写了生辰的纸条,出去交代手下人去办。
这事就算告一段落,我便起身告辞,准备带着一众人离开。
吴学会赶忙请我稍等,说“除了孝敬的诊费,我还给诸位准备了些礼物,感谢诸位跑这一趟,诸位先去拿了再走吧。小军,你陪诸位先生大姑去取礼物,我陪周先生聊会天。”
吴学会那没什么主见的儿子便应了一声,赶忙带着麻大姑、吕祖兴等研究会成员去取礼物。
等他们走了,吴学会又说“二位仙爷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单备了礼物给二位,老邱你带两位仙爷去取礼物吧。”
吴学会的老妻便把龙孝武和徐五带走。
其实大家都看出来了,吴学会是有话想私下里跟我单聊。
所以等龙孝武和徐五一走,李静念就主动提出去看下孩子状态。
吴学会就让儿媳妇带他走。
最终,会议室里只剩下了我和吴学会两个人。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吴学会。
吴学会左右看了看,又起身把会议室门关好,这才坐到了跟前,低声问“周先生,要是找不到重病贫困的女孩,有那种没有什么病,或者家里也不困难的,但本人或者家里愿意,是不是也可以施术救命?”
我凝视着吴学会,一言不发,直到把他看得满身不自在,讷讷地想要说话往回圆,这才道“其实还有个更简单的办法。”
说到这里,我俯过身子,凑到吴学会面前,同样压低声音说“有一法子叫劫命术,每年弄个跟你孙子生辰八字相同的女孩杀了献祭,就可以保你孙子一年平安无事,怎么不都是买命,不如用这个法子?吴总,你是金城一等一的体面人物,别说你不知道本地有人在暗中做劫寿卖命的买卖!”
吴学会脸色变了变,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勉强挤出个笑来,“周先生,你不要开这种玩笑。”
我冷冷地说“我从来不跟任何人开玩笑。说的,就一定能办到,吴总你可以考虑!自来有钱能使鬼推磨,你钱给到位,我保证给你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没有任何后患!
你也不要以为我是在说反话,想要吓唬你不敢再打这种如意算盘。借寿续命,逆天而行,要么行善积德布施续命,要么以恶求存夺命归己,没有中间道路可言。
所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天上感应篇说,有三台北斗神君,在人头上,录人罪恶,夺其纪算。有三尸神,在人身中,每到庚申日,辄上诣天曹,言人罪过。月晦之日,灶神亦然。凡人有过,大则夺纪,小则夺算。其过大小,有数百事,欲求长生者,先须避之。
别以为手段高明能瞒天过海,举头三尺有神明,都给你记着呢!”
吴学会又往后退了退,道“周先生,我就是随便问问,不是真要打算这么做。”
“吴总,好自为之吧,松慈观本事不小,但有些事情未必会愿意帮你遮掩,要不然为什么静心道长不肯来?”
我不再多说,起身就往外走。
吴学会赶忙跟着后面,一边送我,一边低声说“周先生,我真就是随便问问,回头一定按你吩咐的去做,全国十几亿人,不怕找不出来合适的。”
我说“先可本地来,承负在天,机缘必近,先在金城各大医院找一找,或许能有收获,既可以节省时间,还可以在本乡本土留个好名声。”
“是,是,我这就安排去找。”
吴学会连声应是,显得很诚心。
一路走到门口,就见所有人都出来了,个个手中拎着个纸袋,喜笑颜开,龙孝武和徐五也不例外。
我也不多问,径直上车。
路上才问清楚,麻大姑、吕祖兴这起子人,一人得了个手机,最新款的三星机,别在腰上拉风又帅气。
龙孝武和徐五则每人一张高尔夫俱乐部的贵宾会员卡。
不仅手笔大,还相当有针对性。
不过龙孝武和徐五毫无喜色,等在大河村下了车,就缠着我不停问借寿施术这事。
一方面是地仙会本来就经营这个买卖,我这突然来这么一出,等于是抢地仙会的买卖,另一方面则是担心当着李静念的面说借寿这事,会引来祸事。
我说“两位,魏解不肯让我掺和这生意,难道我就不能自己做?说实话,我就是要抢地仙会的买卖,请你们两个来,就是为了给我见证这事,再给魏解递个话。他要是再拖拖拉拉,那可就别怪我把你们的客户全都抢过来!这钱我自己赚不好吗?还可以拓展本地人脉,一举两得啊!至于松慈观,李静念,呵呵……”
我冷笑了两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两位老仙爷,我是高天观弟子,跟你们不一样,就算松慈观想管,也得问高天观答不答应!”
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魏解肯定能看出来我就是在挤压地仙会劫寿续命买卖的生存空间。
不想被我把苦心经营多年的人脉客户都半路截了去,唯一的选择就是尽快拉我参与进去。
对于下九流来说,同流合污,才能长长久久。
龙孝武和徐五明白了我的意思,蔫蔫地走了。
我正要转身进村,就听有人招呼我,“周先生,请等一下。”
扭头一瞧,就见李静念从旁边走了过来。
刚刚那个位置明明空无一人。
可他现在却走了出来。
这是实在本事,正道大脉能立足靠的从来不是治病救人,而是身怀秘法,生杀予夺。
我停下脚步,招呼道“静念道长,有什么指教?”
李静念走到近前,稽首道“周先生,人心邪不足,吴学会买卖做得那么大,可不是靠守法经营得来的,你给吴学会的孙子治毛病,得千万小心。”
我笑道“心正有心正的法子,心邪有心邪的法子,吴学会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真要犯在高天观手上,除去也就是了。”
李静念默然片刻,这才说“我倒是忘记黄元君的身份,实在是有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我说“这事跟黄元君无关,是我的事。”
李静念叹气,问“川中老君观也是你的事吗?”
我说“陆师姐的事也是我的事,她下山的时候,黄元君特意叮嘱我照顾好她,又把世俗所有事务都委托给我,我自然要把事情都担下来。”
李静念就又叹气,说“老君观的监院正在四处求人,想同高天观搭个话,我这里之前也找到了,能不能让给他们个见面的机会?”
我说“我和陆师姐住哪儿从来没瞒过人,他们想去就过去,没人绑着他们的脚。”
李静念道“小陆元君雷霆手段,这边发法贴,那边拉人封观,谁敢不打招呼就直接上门,要是不小心惹闹了她,怕是真就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我说“陆师姐脾气挺好的,也不计较这些。”
“小陆元君脾气好?”李静念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行啊,你这句话我就转告老君观了。还有另一件事情,崇明岛投资大会,也是周先生代表高天观去参加吧。能不能在你这里行个方便,让我们松慈观搭个便车?”
我说“松慈观也是正经的大脉,子弟众多,静心道长的身份摆在那里,怎么也不需要搭别人的车吧。”
李静念说“我们松慈观不擅长这些投资的把戏,这些年又没攒下多少家底,划拉了这么长时间,才凑齐五百万。这么小的数目实在不想去丢人现眼,所以想跟高天观搭一搭,你们怎么做都行,只要带上我们这一份就可以。”
我看着李静念,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说“行啊。”
钱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态度。
陆尘音雷霆一击的大威力,还在陆续显现。
进村回到小院,远远瞧见,陆尘音正抱着三花站在诊室门口。
看到我进院,她便主动招呼,“回来了?”
我说“回来了。”
便把这一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讲给她听。
陆尘音听完,说“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我回道“己所不欲,不施于人。”
她笑了起来,道“所谓善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禄随之。众邪远之,神灵卫之,所作必成,神仙可冀。我回来的路上,看到有卖白虾的,就买了几斤,油闷大虾刚做好你就回来了,真是天生有口福的。”
我问“有酒吗?”
陆尘音笑眯眯地拿起身上挂的水壶,“特意回观里偷来的,一起!”
我说“好,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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