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忠国将娇娇和小四拎到了皇后身边,皇后脸上惊魂未定,只是如此紧张的时刻,她也没心思训斥小四了。
小四向来是个极有分寸的孩子,此番冒险前来已是不该,更何况还将娇娇带了来?
若娇娇出了任何事,她该如何向乔大人和乔夫人交代?
罢罢罢,事后再说!
今日已有传位诏书,他们赢面很大了!
而且她不信,天底下什么蛊这般厉害,可以无限期地完完全全控制一个人的心神!
老二用的控制媒介是血,他又有多少血能流呢?若是耗,她耗得起,湛儿也耗得起!
皇后正这般想着,黄培尖锐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
“圣上!”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雍帝忽然面色涨红,浑身颤抖,他俯身捂住肚子,脸上隐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在皮下蠕动!
乔忠国和四皇子知晓应该是娇娇的符起了作用,当即瞪大了眼睛。
四皇子倒是会演戏演全套,当即喜极而泣:“父皇!父皇定是听到小四的声音了!父皇!您抬头看看小四啊!”
然而雍帝此时已经痛到听不清任何声音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血肉忽然从内里被硬生生撕开,一会儿犹如烈火焚身,一会儿又如同刀剑穿刺。
他想要痛呼出声,可嗓子眼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燎得他浑身痉挛!
二皇子跟着微微一震,忽而面色也飘起了一丝红潮,转瞬间,他真真切切面露骇色!
他能感觉到,父皇正在脱离他的控制!
这怎么可能?
母妃留下的锦囊妙计里明明说了,此蛊嵌入血肉,深入心脉,时日渐久会与父皇的身体完完全全融为一体,父皇至死都摆脱不得!
可是如今,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子蛊的异动,它们在不顾一切地冲出父皇的体内!
不好了!他必须要先下手为强!
想到这里,二皇子扭头接过周伯手上的刀,扯着雍帝就往御书房外走!
“想走?迟了!”
萧宏达立刻挡住了御书房的去路。
二皇子见状冷嗤一声,忽而将手中的刀架在了雍帝的脖子上,引得众人齐齐色变!
二皇子是个有魄力的,他心中清楚,一旦子蛊脱体,父皇必定不再受他控制,到时他便是满盘皆输!
归京之前,他就做了胜败两种打算。
如今唯一的意外便是,母妃信誓旦旦说的蛊竟然失效了,否则他还有挣扎的余地!
罢了,今日之局,他已然殚精竭虑。
他沈元白不怕输,只要还有后路,自有卷土重来之时!
“萧宏达!你连圣上的性命都不顾了吗?今日我若弑君,任何一个对我出手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我沈元白身怀武艺,死之前定会将圣上一并拖下水!”
沈元白说着,将刀锋往雍帝脖子上一靠,登时渗出了一丝血。
黄培看到这里,骇得目眦尽裂,疾声高呼:“不!不要伤了圣上!定国公,您快让开啊!”
他黄培今日已然倾尽全力助了东宫,他这个卑贱的老奴才也践行了一回大义,但在他心中,圣上永远是最重要的!
此刻就是让他替了圣上,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的!
萧宏达抬头望了太子与皇后一眼,太子与皇后神色复杂无比,却还是同时点了点头。
不只是因为眼前人是他们的夫与父,更是因为他是大雍朝的天子。
今日他们若罔顾雍帝性命,即便是屠尽在场所有人,即使有传位诏书,他们也无法向天下人解释雍帝暴毙一事。
更有甚者会认为,是皇后与太子联手,杀了雍帝与二皇子,矫诏夺位!
太子本就名正言顺,万万不可冒这般风险,否则一旦被有心人利用,极有可能动摇国本!
二皇子最是会算计人心,他在给自己计划退路之时,已然算到了太子的弱点。
他们要的是名正言顺,所以必定投鼠忌器!
萧宏达一让开,二皇子便押着雍帝走出了御书房。
此时周伯右手受伤,正剧痛难忍,而金珠体内软筋散未散,几乎只能靠着周伯才能走动。
二皇子目光投向宫道的尽头,神色稍显凝重。
他入宫之前已经传讯过去了,此时押着父皇一现身,那边应该也了解他的选择了。
帮手......何时来呢?
这时候,雍帝的状态已经很不对了。
他的身体痛到了极致,若不是靠二皇子拽着,他已然瘫倒在地。
此时他整张脸红得像是要爆开一般,几次作呕,却不曾吐出什么来。
二皇子偏头望着雍帝,心中隐约生出了一丝酸涩。
母妃于他是以命换命,但留给他的也只有算计,反而是身边的父皇,因着对母妃的留恋,还曾暗地里去看过他。
即便这份感情是依托于一片虚假之上,但到底给了他一份暖意。
那时候,他也曾每日每日地盼着父皇来啊......
子蛊深入血肉,想要排出体外,便如剜骨剔肉,硬生生扯出半条命,怎会好受呢?
父皇啊父皇,您清醒过来后,是否恨不得一刀杀了儿臣呢?可是,您与儿臣说到底,也不过是母妃的棋子罢了......
二皇子不知是已然认命,还是更加疯狂,此时扬着嘴角,浑然无惧。
这时候身旁的雍帝突然浑身剧颤,忽而弯腰,哇地连连吐出了好几口血来!
众人看到这里,不免一阵触目惊心!
这般吐血,人还焉能有命在?
乔娇娇张了张嘴,面上隐有震惊。
她的符只有除蛊的功效,却不知此蛊诡异至此,几乎要了雍帝的半条命!
“圣上!”
黄培凄厉地高呼出声,他想要走到近前去,却又害怕二皇子因此伤害雍帝,此刻已然是老泪纵横、肝肠寸断!
“谁也别跟过来!否则,我选择同归于尽!”
二皇子拖着面如金纸的雍帝步步后退,众人步步紧逼,就这么退到了宫道的尽头。
太子紧紧盯着二皇子与雍帝,此刻心中煎熬无比。
若放二弟离去,便犹如放虎归山,可让他罔顾父皇性命,同样后患无穷!
而且......
太子神色剧烈波动,显然也心潮起伏。
然而就在这时候,雍帝忽而抬头,狼狈的脸上犹有血渍,他的眼神黯淡却清明,精准无误地落在了太子脸上!
雍帝微微启唇,用尽全身力气对太子吐出了三个字。
太子细细辨认一番,忽而猛地后退一步,满脸惊骇。
父皇对他说:“护国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