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陪四皇子玩了好一会儿,见外边儿天彻底黑了,便哄四皇子睡觉去了。
四皇子到底年岁小,上学习武又累,不大一会儿便沉沉睡去了。
太子怜爱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同皇后出了内殿。
“母后,儿臣想去看看三弟。”
皇后早已知晓,关于二皇子的身世,三皇子也是个知情人。
她闻言便点了点头,只是有些犹豫。
“湛儿,你三弟......”
太子会意,轻轻点了点头。
“母后您放心,这件事并非一定要三弟参与,一切由他自己选择便是。”
“儿臣只是白日里听说三弟又染了风寒,所以要去看看他。”
皇后温柔地点了点,“那便去,只是别太晚了,夜间寒凉,你也要注意些。”
太子乖乖应声,出了翊坤宫。
半晌,他又去而复返,却不曾入翊坤宫,而是见了守在翊坤宫外的暗卫。
“四皇子......是何时来的?”
暗卫恭敬应声:“回殿下,应是圣上离开后一盏茶不到的时候。”
说完后暗卫不由地有些惶恐,“殿下,因是四皇子,故而属下不曾阻拦,也不曾禀报,属下是否坏了殿下的事?”
太子心中百感交集,轻轻摇了摇头。
“无事,见四殿下便如见本宫,这个命令永远都不会改。”
“去,继续守着翊坤宫,不能出任何疏漏。”
暗卫急忙应声,再次隐入了黑暗之中。
太子抬步往三皇子的兴华宫走去,望着天上朗朗明月,不由地慨叹出声:
“小四啊......”
翊坤宫。
皇后坐在殿内,温柔注视着四皇子的睡颜,又轻轻替他掖了掖被角,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内殿一片静谧,榻上的四皇子突然转了个身,小小的身体向着榻内,蜷成了一团。
他不曾睁眼,无声的泪水却从他的眼角滚落,一滴又一滴,洇湿了枕头......
————
兴华宫。
太子造访的时候,三皇子正准备喝今晚的第二碗药。
第一碗是治胎里带来的弱症,每日都不能断的。
这第二碗,是治近日染上的风寒。
听闻太子到来,三皇子赶忙撑着长案站起身来。
“福安,快扶本殿出迎!”
太子脚程快,走入内殿的时候,刚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三皇子面色苍白,四月的天气他还披着带绒的披风。
屋内此刻正燃着炭,一股浓郁的草药之气扑面而来,隐约还夹杂着淡雅的清梅香。
“三弟。”
太子轻唤出声。
三皇子闻言抬头,不由地有些惶恐,复又要跪下行礼。
太子看到这里,急忙绕过长案扶住了三皇子。
太子是习武之人,内力又深厚,即便是寒凉的天气着件薄衣也不觉着冷,如今手心还热乎乎的。
这会儿一触摸到三皇子的手臂,他不由地心中微惊。
三弟竟已虚弱至此了吗?
屋内明明暖烘烘的,三弟的身子却还是这般凉。
而且,三弟似乎又清瘦了......
“皇兄,臣弟不及出迎,还请——”
“三弟,你我兄弟之间何须讲这些?快坐下才是正理!”
太子毫不犹豫打断了三皇子的话,急忙扶着他坐了回去,又一脸担忧地问道:
“三弟,此次风寒竟如此来势汹汹不成?”
三皇子闻言苦笑一声。
“皇兄,臣弟这身子本就不中用,多少灵药吃了都不管用的。”
“也就熬着,等入了夏,或许就好了。”
三皇子说这话时,言语中并没有太多悲伤,也没有任何期许。
他早就习惯了。
太子闻言心中难免苦涩,他也是知道的,这么些年静妃娘娘为了治好三弟,什么法子都试过了。
听说还有些“偏方”,让三弟吃了好多苦头,却也没有丝毫见效......
三皇子似是瞧出了太子在为他苦恼,不由地释然一笑。
“皇兄不必为臣弟烦扰,还没感谢皇兄这么多年来一直替臣弟寻医问药。”
“人这一辈子啊......总有些事是强求不得的,若臣弟寿数注定如此,便由它去。”
三皇子说着,拿起一旁的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太子闻言却神色认真地摇了摇头。
“三弟,不要轻易认命,咱们雍朝暂时没有这般能人,却不代表别的地方也没有。”
“南离人不是善药吗?你一会儿将病症与这些年的药方誊一份给皇兄,皇兄派人去南离国给你找法子!”
“南离国不行,咱们就往更远的地方找!这天底下人才辈出,皇兄不信就没有能治好你的神医!”
三皇子听到这里,怔怔然望着神态严肃的太子,犹豫再三还是问道:
“皇兄,你为何对臣弟这般好?你也知道世人常说的,皇室无父子,何况亲兄弟?”
“若臣弟身体养好了,难道对皇兄......不也是一种威胁吗?”
福安恭恭敬敬守在一旁,突然听到三皇子说出这样的话,吓得一骨碌就跪到了地上,抖得面色大变。
我的天爷啊!我的殿下啊!
这些话咱们揣在肚子里就成,您怎么能在太子殿下面前说啊!
“太子殿下,三殿下喝了药,难免......难免有些神思混乱,您......您别往心里去!”
太子抬手制止了福安。
他面色温和,并未见任何愠色,反而眸光坦荡地注视着三皇子,缓缓说道:
“三弟你说的对,若你此刻生龙活虎,或许皇兄真的会心怀忌惮,亦无法对你如此亲近。”
“这是你我的身份决定的,是皇室常理,想必三弟亦能理解皇兄。”
“但三弟你如今病弱,常理之外还有人情,你我是皇子,更是兄弟。”
“三弟,皇兄身为储君,有诸多身不由己,正因为如此,皇兄才更想守住本心,守住人情,守住自己。”
“三弟你既然问出了口,那皇兄也不想对你藏着掖着。”
“权力真的太能蛊惑和改变一个人了,只有你们都在,皇兄才能不断提醒自己,长长久久地保持着这颗赤子之心。”
“当初你与二妹出生之时,皇兄是那般发自内心的欢喜。三弟,皇兄永远也不想忘却这种感觉。”
太子说着,轻轻拍了拍三皇子的肩膀,也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
这场与二弟之间的争斗,三弟并不是非要站队不可,他已然心力难继,就不必再让他为此殚精竭虑了。
“三弟,你早些歇息,皇兄过两日再来看你。”
太子替三皇子理了理歪向一侧的披风,笑着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