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房间内的几人借助一些佩图拉博安装的小玩意将隔壁的对话听了许久,在瑞拉诺离开而拉弥赞恩开始忙着处理忽然发送给他的巨大工作文件之后终于开始出声谈论。
“你早就知道?”马卡多看着安格隆。
后者耸了耸肩。
“又来了,前摄政王阁下。你总是下意识忽略——就算它在你曾经经历过最刻骨铭心的那个时代上几乎从不曾被发掘过,你也不该忘记我的天赋主要方面就是体察人心和对心灵的知觉,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心灵医师,那前提就是要把心灵探查得细致入微。”
“因此,你从见到他一开始起态度和接受度就一直很好。不光是因为你老师的关系,你已经不动声色地感知过一些内容了。”虽然是疑问的内容,但前宰相没有使用疑问的语气。
“诚然。此外,你知道吗,我从小就有一位很好的父亲。”安格隆·佩特拉抚平他砂红色的毛纺战袍,答非所问。“他甚至教导过我为何我没有必要去怨恨我的基因之父和其他一些人。”
“他说帝皇之所以呈现我们所知的种种特征又因人而异,因为他即是帝国,对于帝国的认知影响了他呈现出的模样,伱怎么看?”
“你要问我,作为心之所向,我的答案只有一个,我觉得拉弥赞恩赋予的这个概念没什么问题。——虽然但是,一定要说的话,由于旧夜的黑暗与之前种种战争与动乱,造成了绝大多数世界退化到了封建、蛮荒、奴隶制或者死亡世界,能够在风暴之后保持科技水平与同样先进程度的只是少数,所以我们的父亲受到这样组成帝国的封建、蛮荒世界的影响,导致在拥有飞上星海科技的同时很多时候呈现出的样子和思维方式就是那副中世纪风味,挺合理的不是吗。”
“这就是你从他心里感知到的?所以你之前稍微推了那个帝皇之子的老兵一把。——如果帝皇即是帝国,帝国反过来哺育着帝皇。”马卡多的盯着黑白花狗的一举一动,“那么在我们一墙之隔的这個比人更像人的是什么?”
佩图拉博笑了。
“超越土地的界限、跨越时空、永存于人类心中、囊括所有神明、赋予事物全新的概念的东西。你所选择的这一个曾被其表亲杀死,而目睹了一切的幼子在其尸骸上建立起了新的帝国——你的最大问题就是没有找到剩下的之中唯一不曾凋亡的那个,而是选择了你更熟悉、更接近的被谋杀者的幼子——幼子总是更加容易塑造吧,也难怪你有这样的想法。”
有着老人外表的死而复生的永生者一时失语,安格隆·佩特拉安详地喝了口拉弥赞恩最近为他制作的咸味茯苓奶茶。
“原来竟然是……比我一开始以为的更加……”他艰难地说。
“呵,你总是自视甚高而看不起其他人,马卡多,就像我说的,阴谋是必要的,但是阴谋不能用来当作房屋的主梁。——我该去看看拉弥赞恩了。”
狗离开了房间,把沉思着的马卡多与悠闲自得的安格隆留在其中。
“我会盯着你的。”后者放下茶杯,他明亮的金眼睛盯着绿袍老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前摄政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镇定自若。
“没关系,你我都清楚你是什么。尽管你对新梦想之地的建立的确不可或缺,但你记住,这次我会紧紧盯着你的。”
————————
“祝贺你,你刚刚有了一场非常精彩的诡辩发言。”佩图拉博从侧门进入办公室,“我都要为你鼓掌了,拉弥赞恩,你快把可怜的老帝皇之子吓得半死了,他那两颗残破的心脏好几次差点停跳,全赖他有装甲注射急救和内置起搏器呢。”
“诡辩?”拉弥赞恩端起桌上温着的咖啡喝了一口——这个加热杯垫还是他根据古泰拉家里的那个自己琢磨的——
“谁说我是诡辩了?”
“怎么。”狗的眼睛寻找着一些迹象,“你当真这么认为?”
“我还有更多的看法没告诉他呢。”
“比如?”
“比如马卡多其实也该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哦?”
“他为一开始的那个人注入了帝国的概念种子,也为此尽力,但他显然擅长的方面有如何建立一个内政部和军情处但不包括如何建立和帮助建立一个大一统……嗯,最终,他的确是造就了一个帝国的帝皇。但是很显然,最后他自己也被帝国吞噬了,成为了帝国英雄,或者说,帝国的食粮,但至少他还算是死得比较明白。”
“这倒是没错。”
“再比如,我刚刚那些话也不算全忽悠他。所以你不能说我诡辩。”
狗凝固住了。然后他气愤地咆哮起来。
“什么?!你当真要去救那个不可救药的老骷髅?!那种东西还是让他慢慢被前进的时代抛弃,在历史的尘埃里腐朽吧!”
“但相信他、所以来到他身边的那些灵魂与帝国的人民的确是无辜的,他们又做错了什么?说实在的,这个宇宙里明显是还是存在义人的——正因还有那些可歌可泣的阿斯塔特们和凡人们的存在,会让我觉得还是不能就发一场滔天的大洪水把这儿重来好吧?这些鲜活、多彩又努力求生、怀抱希望的人们才是真正拯救了这个宇宙的实干者!好吧,虽然这点上,你的基因之父的确至少还是竖了个理想星炬,好歹一段时间内确实有用能用也比原来什么都不好使的强……”
拉弥赞恩又想了想,“或许对帝皇同情有其道理,但是同情他,只是同情一个人……我同情更多的人,亿万万的人民减去一个人……我同情更多数的人。能拯救的,我们就拯救,能团结的,我们就要团结,只要他愿意站到我们这边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这是软弱……”
隔壁的房门传来法杖敲地的响动,走进来的马卡多提出了一个问题,打断了佩图拉博的咆哮。
“所以您是在赋予所有东西以你眼中的概念,这很好,一旦明晰了一些基本的概念之后我们要做什么就变得十分明确了,道路上的迷雾已经散开,这个宇宙之中没有巧合,因此我会更谨慎地提出我的问题——我想,今天我的第一个问题,您对国教与洛嘉·奥瑞利安有什么看法?”
“很强大,两者都是。而毫无疑问,随着国教在帝国之中的壮大,洛嘉·奥瑞利安就算躺在那儿什么都不做,他也会变得强大。”
“因为实质上他……?”
“因为实质上是他。”以佩图拉博身躯承载的那个灵魂回答,“帝皇在完美之城迫使洛嘉与怀言者屈服的过程是一个很典型的君权不满教权肉眼可见的发展并可能威胁到君权,所以提前打压它们并夺走话语权,再要求教权服从于自己的行为。——不然为什么古泰拉会有圣公会的存在?一位国王或者皇帝与教宗之间为着牧羊权与羊们本身所能提供的一切东西而斗争从来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就像你刚刚说的。”他耸耸肩,“我对这里的很多事情有自己的看法,也会用我自己能懂得的说法来为他们赋予全新的概念,于我眼中这里危机四伏,但我自有一番不同的角度。”
“您的意志。那么——佩图拉博在您这里是什么?”
牧羊犬危险地咆哮起来,安格隆站起了身,把手缓缓放在他随身的短剑手柄上。
“科技。整个宇宙中所有科技的奥秘。帝皇造他的时候不必懂,只要等待这个儿子自己慢慢长成,他赋予他的概念就会让他自然而然地成为整个宇宙中最好的科技资料集大成者……想得很美,但如此美好又强大的智慧怎可能不被觊觎?即使是不识字的牧羊人也能一眼看出佩图拉博对任何人类的价值。他落在谁的手中,谁就几乎能得到半个心想事成的能力,这让他遭遇了很多痛苦的事情,因为科技原本是为了造福人类而生的,最终为和平与人类幸福的未来而生,得到他的人却只以压榨科技在战争上的发展为荣。”
“不过现在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对面的人很平静地回答道,“科技只能掌握在文明手中。”
“以及,他永远是我最爱的小破狗。”
对面的两个人脸上同时出现了一种“就知道是这样”和“这也行”“我的哥哥简直牺牲太大了”种种复杂的神色。
而当事人只是朝着他毛茸茸的黑白花狗伸出手。
——摸到了伸到手心中、柔软、温热的毛皮。
“这就很好,有他在,无须担心。小狗永远能缝补破烂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