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某位黑白花毛绒原体要比自己的身体更能抗拒安格隆的魅力。
在恶狠狠地用恨铁不成钢的牧羊犬眼神剜了对着红发半神一脸傻笑的拉弥赞恩一眼之后,佩图拉博冷淡地开口了。
“辛苦?方才这种程度的斗殴并不能使我们这样的存在感到什么辛苦,安格隆,你的这个用词是否妥当?”随后他又恍然大悟似地,用皮笑肉不笑的语气补充了一句,“对你来说确实很辛苦——刚刚你的那些子嗣中,至少有三个小子正在朝大魔与混沌领主转化吧?一口气把三头那样的东西驱逐回帷幕之后对你这样的年轻人来说确实会有些手忙脚乱。”
安格隆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拉弥赞恩伸出手,不断抚摸着佩图拉博后颈厚实的鬃毛,狗下意识收紧了耳朵,而人类品味着触感……呃,这皮毛下扎实又丰腴的脂肪——他是不是胖——呃,拉弥赞恩决定把这个想法打消,于是他开口向喝完了红茶,刚刚放下茶杯的第十二原体询问。
“呃,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说辛苦了呢?”有着第四原体面容但气质截然不同的人想了想,“因为我能感觉到,你方才那句话是真心实意的,而且你好像,已经等待了很久,要跟我们说这句话。”
“是很久了。”一丝怀念的色彩悄悄划过安格隆的眉宇,“为了当面告诉你们这句话,我已经等待了一万年。”他顿了顿,“而随着等待年份的增加,我所知与所见一切事物的发生,我的经验与阅历与日俱增,而我想说这句话的心意变得有增无减,它已经从一句责任的留言变成了我一定要说的一句话。”
“一万年?”拉弥赞恩吃惊地说道,“一万年?!据我所知,除了无畏、亚空间因素……基因原体或许确实能够通过各种手段——比如静滞立场、或在某个无人知道的地方深处沉睡过一万年,”他的嗓音中带有明显的质疑与犹豫,“但如伱所说,你没有沉睡,而是真的在实体宇宙战斗着度过了一万年,你不会看起来如此年轻而……光洁。”
是的,光洁,很难想象你可以用这個词汇来形容一位诸世界的征服者、一整个军团的将军与统帅、一位在茫茫星海中与人类、异形、异端以及恶魔战斗了一万年的战士,但……安格隆那浓密如火焰般的发丝没有一丝银白掺杂其中。
他的脸颊与身躯上那饱满的肌肉与平滑的皮肤,还有状态极佳的明亮眼睛,那一切都是发光的、紧致的、生机勃勃的,恰能符合任何一个有正常信仰的凡人对于处于他最伟大的征服世界之年的神明形貌的所有幻想。
拉弥赞恩充满探究的冰蓝色的眼睛再次扫视过面前小麦色肌肤的完美肉体,“恕我直言,你看起来真的不太像万年前的人物……”
“确实如此,”安格隆平和地回答,“我现在的这具身躯的物理年龄只有二百多岁,即使放在我的子嗣中也算是相当年轻的。”
这个回答着实令听者震惊,狗倒是一脸无所谓,但在拉弥赞恩想要细问之前,安格隆摇了摇头,让话题回到一开始。“你方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对你们说辛苦了吗?”
“是的,为什么呢?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是这样,两位,你们的精神体量如此庞大……由于本质上的原因,你们的情绪在我的感受中都非常耀眼而浓烈,对我来说,强烈到能够直接让我看到你们心中因为见到我,而引发的诸多一闪而过的场景、事件与评价。”
佩图拉博的鬃毛完全竖立起来,犹如白色的云团聚集在他脖颈周围,混沌大君的语气中带上了明显绷紧的戒备与警告。
“安格隆。你居然能够迭代成长到这种地步,的确超过了我之前最高的估算,但我不记得自己有允许过你窥视我与拉弥赞恩的思绪与想法,你·超·过·了。”
“不,佩佩,等等,我想安格隆想说的并不是这个,如果他真的要对我们不利,也不至于把这件事在这里告诉我们。”确实也吓了一跳的拉弥赞恩一手安抚着牧羊犬,一边抬起头好奇地询问,“这是某种自发的、无副作用的读心术?还是说只有特定的条件下你能做到这点?——呃。”
突然想到了什么糟糕玩意儿的图书管理员脸色非常精彩地变幻起来,“——你——你不会连一些充满胡说八道与幻想的东西的记忆都能看到吧?”
第十二原体再次微笑起来,“啊,放心吧。”他稍微调整了自己的坐姿,肢体语言向对方展示出一种更加亲近与放松的姿态。
“有关这个,对于你们来说,如果我主动使用力量,你们绝不会对此毫无察觉。也就是说,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是你们的心理活动与情绪太强大又太有指向性,指向我,因此我其实也可以说是被迫观看了你们两个有关我的心理活动内容。”
对面坐着的,顶着他第四位兄长,钢铁之主面容的人不安地挪了挪位置,拉弥赞恩整个人都已经开始明显尴尬起来了,而黑白花狗脸上的那层毛很好地替他遮掩了许多微表情。
“就是说,我可以装作自己没看过或者看不到,但我觉得,由我主动把这件事告诉你们更合适,不是吗?”
在一瞬间沉默,沉默的气氛后,拉弥赞恩谨慎地询问,“所以你看到的是……”
“我原本的某种可能性。来源于你们两位,有趣的是,你们两位记忆或者说心目中的我还另有分别,譬如,”他明亮深邃的眼睛带着笑意看向佩图拉博,“我的兄长正与我在某颗充满并不荣耀的死战的星球地表对峙,”他的声音沉重了一些,“我的子嗣在杀戮与被杀的狂热中不断死去,我却视而不见,同样被某种莫名其妙的狂怒杀戮控制了心神,而我的兄长骂我为屈服于自己与他人的永远的奴隶,并下令对我开火,而那甚至真的起作用了,不可思议。”
“而你,不用担心,拉弥赞恩战团长,”他朝着已经尴尬到脚趾头开始抠出第二个铁血号的拉弥赞恩眨了眨眼,“我看到的应该只是你对我的一部分印象,那个血红色、头颅上布满了黑暗科技的邪恶作品、有着爪子与翅膀、而人类与理智的特征一起从脸上消褪的疯狂样貌,这或许就是我曾经要变成的模样……还有我的孩子们……卡恩,尤其是卡恩,”他悲伤地摇了摇头,“他们变成了那样,他们同我一样成为了必然的牺牲,可怜、可悲、可恨。”
“必须承认,那一瞬间我心中的高墙的确不若平日坚固,而帷幕后的看客趁虚而入的本领永远不容小觑,必须要感谢你及时的援手。”
“呃,我吗?我其实就做了一点小事,简单地说了几句话而已……”
“不,”对方坚持到,“我非常感激,就在那颗星球的地表,我被那个可悲的我攫入身体深处困住的一瞬间,你的话与当时佩图拉博对我喝骂的话重叠了,随后迥然不同的含义让我的眼前猛然明晰,那样我才能破开锁链重新回到地面上。”
肉眼可见地,气氛缓和下来,不止一个人松了口气。
然后拉弥赞恩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所以,是谁托你来对我们说辛苦了,还有,他为什么不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