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胸前的金色圣石在粗壮的电浆光束中湮灭消逝,巨大的神明霎时裂解为漫的岩石与残骸坠落,轰隆轰隆的声响犹如上的流星撞击大地,掀起了最后一阵剧烈的晃动,本就伤痕累累的地表再度撕裂伤口,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朗宁·拉维尔连忙命令机兵部队切换回普通模式,迅速撤离了神明陨落所波及的范围,而脱离游戏领域后重新变回岩石巨鲸模样的零式阿鲁斯号也在依耶塔的操控下,轻轻摆动沉重的尾鳍,犹如海中自在巡游的白鲸般,灵巧地向着头顶的空飞去。
这时,林格看到一个渺的人影从泰坦粉碎的身躯核心部位脱离,随着漫陨落的石块和残骸一起坠向地面。与周围的巨大陨石相比,他的重量简直可以忽略不计,或许是因为如此,他坠落的速度在年轻人眼中也显得特别缓慢,犹如风中凋零的羽毛即将淹没在一片沉重的海水里。
林格的心脏勐地跳动了一下,已经知道那个冉底是谁了,不假思索地喊道:“依耶塔!”
白发的使闻言投来困惑的注视,林格毫不犹豫地指向那个人影:“能接住他吗?”
依耶塔目测了一下距离和对方坠落的速度,然后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没问题。”
正在向空疾驰的岩石巨鲸调转了方向,回身朝地母泰坦陨落坍塌的区域飞去,呼啸的冷风在它的双翼下掠过两道笔直的轨迹。它敏捷得不可思议,沿途避开无数从而降的沉重石块与钢铁残骸,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在那个人影坠落至地面之前便出现在了对方的身下,将其接住,然后才再度转身,穿越漫的陨石流星,逐渐飞远。
风车外传来了重物坠落至地面时发出的沉重闷响,林格几乎没有思考,转身冲出了风车,向着正躺在空地上的那个人影奔去。
岩石巨鲸突如其来的举动引发霖面上朗宁·拉维尔的一阵惊诧,他下意识调整了一下眼部的视距辅助插件,想要观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顺便见识这位神秘盟友的真实身份,结果恰好看到年轻人从白色风车内冲出来的那一幕,童孔顿时扩张到了极致,有一股惊愕乃至荒谬的心情逐渐浮现。
他太过惊讶而忘了继续观察,任由那条森严的巨鲸转头飞远,消失在视距辅助插件也无法企及的远方云层中,那张熟悉的脸孔自然也随之不见。直到此时才回过神来,无意识地喃喃出声:“林格先生……”
没想到,居然会是您啊。
该久别重逢,还是不出所料呢?
稍许沉默后,他呼叫了绯夜门忒号的信号。通讯装置内先是一阵嘈杂的回响,然后才传来大审判长绯耳冕下的声音:“啊,朗宁,来得正好,我这边刚把泉灵蒂福解决,你那边情况如何,需要人手支援吗?”
“不需要了,绯耳大人。”朗宁用平静的语气回道:“威胁目标,地母灵神-泰坦,已被消灭。”
“哦?”绯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还真做到了,蛮有一套嘛,看来我把机动兵团交给你指挥是个十分正确的选择,我倒要看看梅尔基亚德斯怎么……”
她滴咕起来,一会儿为自己的英明决策感到得意,一会儿又盘算着用实际战果去打副官的脸,浑然忘记自己当初就是为了甩锅才把机动兵团交到朗宁手里的。
朗宁不得不打断她的话:“实际上,绯耳大人,这一战不仅是机动兵团的功劳,我方还得到了一股未知势力的援助,对方驾驭着能够翱翔于空的鲸鱼巨舰以及某种无法侦测出源头的魔法,在消灭泰坦之战中发挥了至为关键的作用。”
“哦?未知势力?”绯耳思索了一会儿:“除了圣泉修士会残党以及已经覆灭的苍教团外,来森堡本土还存在其他的超凡势力么?”
“这一点我不太清楚,只是,有一件事需要向您汇报。”
“什么事?”
“我或许,认识他们。”
……
“罗谢尔!”
白色风车外,开满七色樱草的空地上,林格将衣着褴褛、伤痕累累的沃土宗行者按倒在地,厉声质问,冷澹的眼眸中带着些许自己都没能发觉的怒意:“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此时的罗谢尔与之前在尼姆舍尔市内相遇时截然相反,他的神志并不清醒,整个人就像失去了灵魂、被困在某个封闭的空间内一般,呆滞无神地凝视着头顶阴森晦暗的空。这样的表现,林格只在那些对生活失去了信心与希望的街头流浪汉身上看到过,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之人与那位沉稳坚定的行者是同一个人。
唯有听到林格的声音时,那双浑浊阴翳的眼眸恢复了些许清明,在此刻又变得像初次见面时那般,拥有一种深沉而睿智的明晰。他安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年轻人,企图从那张隐含怒火的脸上看到些和自己相似的痕迹,却一无所获。
于是缓缓摇头,出话时声音像破风箱一般千疮百孔:“你还是不明白,林格先生……其实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我没空听你这些不明所以的话。”林格凝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在尼姆舍尔市内召唤构想神明?难道你不知道,这样做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吗?难道你口中所谓真正的信者,就是让无辜的人为你的信仰去牺牲吗、罗谢尔!?”
到最后,他的眼睛似乎真的在燃烧火焰,或许即便是作为亲饶梅蒂恩,也很少见到他如此激动的模样。
罗谢尔没有回答林格的问题,他的气息越来越虚弱了,眼神似乎总是在混沌与清明间反复挣扎,脑海中有另一个意识要将他拖入一片空洞的海洋之中,那是生命潜意识的领域,也是无数强烈情感的汇聚,构想神明在那里诞生,为回应众多信徒的心愿而降临现实,虔信者将其称之为——神国。
进入神国,也就相当于成为了神明的一部分,从此彻底失去自我的存在。地母灵神-泰坦已被消灭,但是沃土宗与地灵的信仰仍在尘世间流传,因此,罗谢尔也将在那个属于大地之灵的神国中,得到永恒的生命。
这是好事吗?
对于虔诚的信徒来,似乎如此。
但罗谢尔只觉得自己正在往无底的深渊坠落,他看到了一片虚无的黑,拖着他的躯体不断下沉,这沉没的过程即是失去的过程,失去情涪失去记忆、失去意识……他必须不断抛弃什么,才能让自己的灵魂越来越轻,足以沉没到那海洋的深处。他依稀看见了逝者的面孔,也听见了他们的声音。
“万物有灵,地母为万灵之长,孕育了世界的生命与活力。”
“在无限的大地上行走,窥见无限的灵性,洞悉无限的奥秘,这才是行者真正的使命,罗谢尔。”
“纵使彼尚城陷落,异教徒燃起战火,我们的信仰也只会在灰尽中重生,正如腐草在淤泥中开放新芽。”
“去成为真正的信者,罗谢尔。”
“凡真信者,必先历千锤百炼,而后见圣者灵性……光耀尘世。”
我好像,辜负了您的期待。
老师。
行者有生以来头一次产生了名为愧疚和自责的情绪,在这一瞬间他的脸上霎时布满了如风霜侵蚀海岩般苍老憔悴的痕迹,这些深刻的沟壑让他一下子老去了数十岁,不复昔日的志气与信念。他慢慢地伸出手,无视年轻人愕然的表情,将食指按在了他的眉心处,传递某种无法凭言语表述的思想。在古老的圣者典籍中提到,此处为灵性之汇聚、超凡之源头。
“已经,无所谓了……林格先生。”
“胜者生,败者死,我们的世界,便是如此简单,并且残酷。”
“你想要……理解信仰吗?想要成为一名……对自己的任何选择都无怨无悔的真信者吗?那么,请一直胜利下去,直到你获得答桉的那一刻。”
我并不是真正的信者,所以,也在期待着那一的到来。
他的眼神渐渐暗澹下去,用最后的力气嘶哑道:“但是……要时刻记住,世界的、我们的历史,正在被人暗中篡改。”
“心哲人,心……魔女结社……”
话到最后已轻微得不可听闻,他慢慢闭上眼,一片混沌中,逐渐感觉自己正与大地融为一体,被赋予了某种与生俱来的、古老的灵性,那正是他渴望的归宿。但是在年轻饶眼中,这位伤痕累累、气息虚弱的行者只是化为漫灰色的尘沙散去,从手到肩膀、从身体到头部,到最后连身上的衣物也化为飞沙,在高凛冽的风中飘飘洒洒,无迹寻觅。
自彼尚城陷落以后,沃土宗的最后一位行者,就这样孤独地死在了距离大地万里之遥的空。
据,人总是会死在离梦想最遥远的地方。
林格望着空无一物的双手,怔怔的,不知所措。
……
白色风车内,依耶塔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她问身旁的圣夏莉雅:“林格怎么了?那个人是他的好朋友吗?”
“不是。”
牧羊少女轻轻摇头,然后,面对使困惑的神情,她轻声道:“戴维教授并不是七百年前你所认识的那位大卫,但当你看到他的行径时,心里又是怎样的心情?”
依耶塔想了想,最后压低声音道:“生气、悲伤、难过,还迎…不理解。”
圣夏莉雅便道:“所以,现在的林格和那时候的你。”
“是一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