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历史评论者,总是喜欢将那些言官树立为正义使者和道德化身。 暗自揣度,或许是因为评论历史的人也多半是文人,而那些言官们也基本是文人。 兔死狐悲,同类相怜,所以很容易笔下留情,进而有意拔高,进而着力粉饰。 但明朝的言官,却不得不让我们换个视角去看待这个历史色彩太过浓厚的群体。 明朝言官的阴暗面或者说罪过,可用“滥”“贪”“凶”“狠”四个字来高度概括。 而深受这“四宗罪”之害最深的,莫过于万历皇帝。 明朝虽然表明上亡于崇祯当朝,但实质上在万历皇帝的时候,明朝已经是病入膏肓。 而明朝死亡气息的加重,言官们“功不可没”。 在有明一朝,言官们可以纠弹、批判、攻击的对象,上至天子、中至群臣、下至百姓。 言官们可以发表言论的话题更是宽泛至极,上至军国大事的优劣得失,下至衣食住行中的鸡毛蒜皮。 明面上的言谈举止,暗处里的闺阁秘事,都可以堂而皇之成为言官的把柄。 即便是没有发生过的事,也可以按照“风闻奏事”的逻辑进行推理演绎。 总而言之,只要言官有想法、有创意,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骂,弹劾、批评泛滥成灾。 大理寺左评事雒于仁,仅听官职名称“评事”就可以得知他是正儿八经的言官。 他曾经给万历皇帝写过一道《酒色财气四箴疏》,措辞极为激烈严厉。 几乎就是指着皇帝的鼻子破口大骂,在雒于仁的奏疏里。 万历皇帝就是一个好色无度、贪婪无比、残暴不仁、昏聩无能到了极点的,五毒俱全、毫无善处的人间败类、衣冠禽兽。 如果今天的人们面对这样的攻击谩骂甚至人格侮辱。 脾气暴躁的很可能当场爆发,大打出手。 冷静、理性的也会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 但可惜身为皇帝,拥有最高权力的万历,也只能忍气吞声。 实在气不过了,就把雒于仁革职为民作罢。 在整个明朝,除朱元璋敢下狠手,朱棣敢于把顶撞自己的方孝孺株族。 再没有哪个皇帝敢于因为言论而杀戮官员。 杀戮言官是明朝皇帝最不愿意背负的罪名。 这也成为明朝言官弹劾泛滥成灾的根本原因。 言官往往以朝廷的清流自居,他们自认为自己是圣训国法、纲常伦理、道德公义的掌握者。 所以一旦出口就理直气壮,给人一副公道正派、大义凛然的感觉。 但如果仔细研究一些发生在明朝的弹劾案例,就会发现并非所有的言官都是出于国家和民族利益,出于公理道德实施口诛笔伐的。 言官们很可能不贪财色、不谋富贵,但他们贪恋名气、名声、名望。 名与利是对等的,是无形资产,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利益。 对于名的刻意、肆意追求,其本质也是一种贪婪。 为了求名、出名,吹毛求疵、捕风捉影已经是小儿科。 言官们公认,并且一贯奉行的风格是事有唯恐不骇人听闻、立论唯恐不偏执极端、言辞唯恐不夸张激烈。 他们关心的并不是弹劾会不会有利于国计民生,纠察是不是有利于延续国运、匡扶正义。 他们只是追求一“骂”成名天下知,最好能够因“骂”而身死,则可以万古流芳,成就保质期、收益期更长的名声。 更为阴暗的动机是,言官的将“骂”这种舆论监督手段当作政治斗争、势力博弈的武器。 通过无限制攻击提高整个言官群体的政治分量、社会影响,进而维护群体势力的扩张。 这是不是贪?如果要以对名气这个无形资产作为评判贪官的指标,估计明朝会有很多言官名列榜单。 言官们都是文官,文人就该文质彬彬、斯文儒雅。 但明朝言官的“凶”超越了人们对文人的人格设定。 当权者当然要骂,当权者在野之后还要骂,甚至死了之后继续骂。 估计他们所追求的效果就是骂倒、骂死、骂臭,骂到身败名裂,骂到死无葬身之地,骂到遗臭万年。 雒于仁之外,还有很多言官前赴后继、络绎不绝。 对万历皇帝展开了无理由、无底线的,苍蝇乱舞式、群狼撕咬式攻击。 廷杖、诏狱、革职都不解决问题,万般无奈之下,万历皇帝只能选择沉默、逃避。 一个本来雄心勃勃的皇帝,只能在言官的围歼之下成为不郊、不庙、不朝、不见、不批、不讲的“六不皇帝”,怠政30年。 一个皇帝30年不做为,也就难怪人们会得出“明实亡于万历”的结论了。 积极做事的大臣被骂到死,想延续国祚的皇帝被骂得装聋作哑、龟缩不出。 骂得整个明王朝根脉尽断、生机全无。 朱元璋打下来并且苦心营造的这个江山,焉有不亡的道理? 清军入关以后,南明小朝廷虽说偏安一隅,但至少还有半壁江山。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