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年的夏季,岳文注定是一个传说。
成功地从群狼环侍的中建设手中把定单夺了过来,不只水泥厂人心振奋,经过一千多职工的口耳相传,整个芙蓉街道甚至整个开发区都在关注着水泥厂的下一步动作。
而关注的焦点除了水泥厂的起死回生外,谈论最多的就是那个包保企业的领导——岳文!
虎口拔牙,成功收回金矿,并把施忠孝送进监狱;火中取粟,成功迁移中油化加油站,让不讲理的企业颜面扫地,人们在观望中,都期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周厚德也在期待,也在观望,按理说,这是水泥重新走上正轨的关键期,可是这一周过去,岳文又是消逝得不见踪影。
拉着王凤去了街道,岳文的办公室里却空无一人,留守在家的小姑娘周荣告诉他们,岳主任昨天通知,早上七点,必须到辛河工地。
周厚德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八点半了,正是机关干部上班时间,“他能回来吗?”
“估计不会,”周荣想了想,“社建办的人都跟着去了,包工头也都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完不了。”
“走,去工地。”王凤拉着周厚德就走。
辛河离街道也不远,等二人开着车到了辛河工地上,二人都有些愣,王凤趴在方向盘上,笑得象个孩子,“好歹还是个领导,怎么象个孩子!”
只见岳文站在一群人中央,贾红旗、宝宝、彪子、黑八、蚕蛹与一帮包工头四散着站在旁边,胡开岭拿着图纸看样子还没排上号,万建设拿着一摞单据,岳文正一手拿着油条,一手在签字。
“老万,你给我的东西,我也不看,你要我签,我就签,但出事我就要找你。”声音不大,但很霸气。
万建设陪着笑,“岳主行,你放一百个心,我不可能拿自己的饭碗开玩笑。”
现在辛河改造工程,清淤与加油站拆迁已经完成,堤岸砌筑正在进行,陈江平也不知让谁点拨了,终于也想明白了,留着钱干嘛,给下一任吗?
自己花了自己出政绩,自己脸上好看,不能想得太多,谁知道什么时候只要一纸调令,自己就不是芙蓉街道的党工委书记了!
可是他是个仔细人,也是个实诚人,仍叮嘱岳文要把好质量关,有限的每一分钱都要用在刀刃上。水泥厂的事,事关拆迁,但工程质量他不能不管,要双管齐下,要会弹钢琴……
岳文签完字,拿着油条就往前走,社建办众人及几个包工头紧紧跟着他,贾红旗、万建设紧随其后。
王凤突然觉得,正大步向前的岳文,身上有了领导的作风,有了领导的派头,而且很领导……很男人!
她一加油门,车子悄悄跟了上去。
“谁负责这个标段?”岳文突然在一堆水泥跟前停下了。
壮实的包工头李云峰马上走上前来,讨好道,“是我,是我,岳主任……”
万建设看看岳文沉着的脸,也笑着走过来。
“你还想不想干?”岳文看看李云峰,李云峰下意识地看看万建设。
万建设忙道,“老李也是老行家了,干了二十年了?……”
“二十年就给我干成这个熊样?”岳文突然暴怒着打断了万建设。
车里的王凤看看周厚德,两人都很意外,平时接触的岳文,可不是这个样子,虽然爱开玩笑,说话幽默,但从没见过他发脾气。
“你这水泥和沙是多少的比例?”岳文咬着牙,紧盯着李云峰,宝宝、彪子互相看看,也不言语。
“三比一……”李云峰陪着笑,他突然愣住了,话也没有再讲下去。
在场的人也都愣了,就连车里居高临下望着这边的周厚德与王凤也愣了。
岳文把手里油条朝嘴里一塞,蹲下身子,抓起一把和好的水泥和沙子,在手里使劲搓了搓,“这就是你说的三比一的比例?水泥色都没有沙子色深,嗯?你糊弄谁?……我问问你,你糊弄谁?嗯?”
李云峰强笑着,“岳主任,我……”
“啪——”
李云峰的笑一下僵住了,在场众人也没有一个再能笑得出来。
岳文把手里的水泥和沙子一把都摔在了李云峰的脸上!
强势的领导见过,这么强势的还是第一次见!
训人的领导见过,这么训人的领导还是第一次见!
宝宝看看岳文,再看看彪子,再看看目瞪口呆的黑八、蚕蛹,几个人眼中全是同一个意思!
李云峰喘着粗气,一把抹掉脸上的水泥,“岳主任,打人不打脸……”
“今天我还就打你了!你弄些豆腐渣工程来糊弄我,河水一来,明年还得重修!”岳文搓着手,鄙夷地道,“好好干工程,大家都是朋友,你把我当孩子耍,我就也把水泥摔你脸上!”
他看看李云峰,“怎么,不服气?现在我就告诉你,这几年,不管你干了多少工程,只要是芙蓉街道的工程,到年底你一分钱也别想拿!”
“岳文,你别欺人太甚了!”李云峰抹不开脸了,心疼钱了,看着他要冲动,万建设赶紧把他拉到一边。
岳文推开挡在前面的彪子,“好人,我不欺负,也不敢欺负!我,欺负的就是你这个黑了良心的人!……好好干,一分钱不少你的,你弄些豆腐渣工程来糊弄我,糊弄老百姓?!”
他看看万建设跟贾红旗,不再理李云峰,“陈书记一分钱要掰成两瓣花的人,我是干什么的?就是把关的!出问题第一个问责的就是我!我第一个问责的就是你们!……杨勇,你怎么把的关?”
宝宝心里默默一叹,果然,要朝自己的兄弟开刀了!看来,今天是要立威,杀鸡给猴看!
“我刚过来,也不懂……”蚕蛹在岳文的气势下,声音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可是,岳文听清楚了。
“不懂就行了?你就有理了?”岳文声色俱厉,“不懂本身就是错误,谁让你不懂?在这个位置上,为什么不懂?一天不懂,两天不懂,三天还能不懂吗?不懂,你不会学吗?你没脑子吗?”
一连串的话,象打机关枪一样打向蚕蛹,黑八暗暗咂舌,幸亏自己没靠在工地上。
“建设局就在我们的地盘上盖楼,他们经验多,宝宝,把建设局的科长请过来讲客,我有空我参加,我没有空,全体都参加,施工单位也参加!”
宝宝赶紧记下来,谁知岳文又瞄向了监理,“监理不行啊,再这样,我要换人,你们,同样一分钱拿不到。”
现场的气氛是压抑的,众人脸上都没有笑容,岳文在前,一个个尾随在后面,跟着他向前走,却都提心吊胆,不知他什么时候再发作。
岳文走着走着,用手使劲掰了掰河沿上的石头,“这段也不行啊,重新返工!”
几个包工头脸色沮丧,岳文却仍没完,“返工不说,你们,同样一分钱拿不到,我再强调一句,你们干好了,我们还是朋友,干不好就让你们血本无归!”
“宝宝,以后每天早上到我办公室开例会,昨天干的什么活儿,今天准备干什么,都给我说说,有困难也可以说说,有经验也可以说说,对黑心建筑商,整理出一个黑名单来,以后凡是芙蓉街道的大小工程,他一个也别想再干!”
众人没有一个人言语,都默默地跟在后面,往前走去……
……
很快,不出一个周,芙蓉街道岳文把水泥摔在包工头脸上的故事就象插上了翅膀,先是在芙蓉街道传开了,接着,负责辛河改造和新区行政楼建设的三个街道和建设局也都知道了!
岳文强势的名声,传遍了全区!
当消息传到廖湘汀耳朵里时,他重重地把杯子放桌上一放,高脚玻璃杯立马断了。
蔡永进笑道,“他连蒋主任的老婆都当鬼踢了,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廖湘汀一摆手,“得罪人,不是好事,谁看不懂?这,是强势,也是负责任!要是开发区所有的机关干部都这样负责,我们早赶上申东新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