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容他细想,蒋晓云又来到跟前,“阮队,周局来了。”
阮成钢抬起头来,“周局?”他看看窗外,一辆警用越野已停在门前,果真是周平安的坐驾。
他刚想出去迎接,周平安已大踏步走到屋里,“成钢,怎么样?”他的脸上满是信任,听口气,不是询问过程,而是直接关注结果,当然,在他的心目中,阮成钢也从不让他失望。
“出去说。”阮成钢看看大家,拉着周平安到了外面。
走到门外,阮成钢的眼睛突然瞪大了,他惊奇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门外的广场上又站满了金鸡岭的老百姓,大家悄无声息地站在雪地里,个个屏息凝气,静静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阮成钢的眼睛不由有些湿润,他转头大喊一声,“开票!”
万建设看看他,他却头也不回,又大喊一声,“开票!”
万建设声音有些颤抖,“金鸡岭村民代表实到……”
“到大喇叭上去喊,你这么喊,谁能听见?!”阮成钢又是一声大喊。
“全体村民注意,全体村民注意了,下面公布村民代表大会投票结果,下面公布村民代表大会投票结果……”
雪依然在下,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人群却没有任何喧嚣,所有村民的注意力都积中在了大喇叭上。
“金鸡岭村民代表应有十六人,实到十六人,赞成收回金矿的有十四人,反对的有一人,弃权一人……我再广播一遍……”
大喇叭仍在持续广播着,村委会内,胡开岭,这个硬汉,却是泪流满面,一时不能自己,而老书记却早已眉开眼笑,合不拢嘴。
“砰——砰——”
“噼啪噼啪——噼啪噼啪——”
村委会外响起了鞭炮声,万建设、迟远山、彪子、蚕蛹、蒋晓云都纷纷走出村委会,就连满腹心事的葛慧娴也跟着走了出来,绚烂的烟花映照在人们脸上,五彩缤纷。
刚才还静默的人群已经沸反盈天,欢呼声、欢笑声此起彼伏,鞭炮声、锣鼓声震耳欲聋。
不知谁带头,不知谁组织,欢快的秧歌也扭起来,在这个寒冷而又火热的雪夜,群众自发用行动表达着自己的思想,自发用身体抒发自己的欢快,——金鸡岭提前迎来了自己的节日!
车里,周平安也被感染了,良久,他才说道,“成钢,今天我才感觉到给老百姓办好事,是什么滋味,……你们是实实在在办了一件大好事啊!”
“可是,周局,金矿是收回来了,没有发现金精矿,也没有发现狗头金,只是,在车上都发现了炸药和汽油,还有一辆货厢发生爆炸,车上两人当场死亡,……看来岳文当初分析是对的,这次投票只是表面工作,暗地下,把金精矿跟狗头金运出去,才是施忠孝的真正目的,爆炸,这是对他最大的掩护,可惜啊……”阮成钢抽着烟斗,他已经忘记周平安讨厌别人在他的车里抽烟了。
“可惜什么?”周平安接话道。
“可惜,岳文不在。”阮成钢盯着周平安,缓缓说道。
“岳文?是不是线索不准?”周平安看着阮成钢,也有些犹豫,在破案上,他从不干涉刑警队的工作,无条件信任阮成钢。
“岳文既然说有,我相信有。”阮成钢没有丝毫犹豫。
“那在哪里呢?”周平安看看他,“成钢,你看,金矿收回来了,村里稳定下来了,你是头功!……”
“岳文是头功!”阮成钢正色道,“顺利收回金矿,得益于岳文定下的补偿政策,这样减少了十八家金矿的阻力,他又说服交矿集团出资参股……”
“先不说这个,这个到常委会上再讲,”周平安打断阮成钢,“可是对我们警察来讲,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金精矿和狗头金,前者案值重大,后者无价之宝,今晚的行动,温书记很关注,王军书记也知道了,成钢……”他又看看阮成钢,“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啊,前面你立了那么多大功,马上到年底动干部的时候了,你可就差这一哆嗦了啊!……王军书记知道你,他在开发区年头也不短了,年底马上要到滨城市干市长了,……你可要抓紧机会啊!”
阮成钢咬咬牙,“我怎么觉着,这才刚刚开始呢,村民代表会刚结束,……三路货车,都没发现目标,……周局,你放心,我说有肯定会有,说能找到肯定能找到。”
他话刚说完,蒋晓云又来到车前,她一下拉开了车门,周平安不悦地看了她一眼,蒋晓云也顾不得领导的脸色了,低声汇报道,“周局,阮队,施忠孝跟丢了!”
“什么?”周平安与阮成钢二人同时道,“还能跟丢了?”阮成钢补充道。
蒋晓云无话,她好象静静等待着阮成钢下一步的命令,又好象很自责,仿佛跟丢施忠孝是她的责任一样。
阮成钢的烟斗又点起来,现在,事情复杂了,不仅金精矿不见踪迹,狗头金更是杳无线索,现在施忠孝都不见了,本来刑警队的思路就是围绕施忠孝,打开突破口,现在口子都不见了,从哪突破?
他重新开始捋着思路,从前几天的观察盯梢中及岳文提供的线索中都能发现,施忠孝的行动就在今天,这一定不会错,可是六辆货车中都没有想要找的东西,哪些金精矿已然不在矿上,它们是怎样在天罗地网的包围中闯出了金鸡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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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呢?”一个戏谑的声音,“还活着吗?”
“我靠,你不是……”大灰狼仍在冰雪中行走,雪是更大了,山风吹过,一片雪雾迎风打来,“我靠,信号不好,我往高地走走,你等一下。”
“呵呵,你在哪呢?”对方很轻松的样子。
“还能在哪,逃命,”大灰狼气喘吁吁,他狠狠掰断了挡在前面的枯枝,“幸亏听你的,让我今天不要硬来,要不,老子这条命今天就挂了。你知道吗?我今天开的车里面,……有矿石,还有汽油,警察在前面拦着,要是硬闯,那肯定爆炸,……另一路是毛子押车,……挂了,……我这实在兄弟啊,怎么就不听我的话?!……”
“怎么回事,是不是他的车里也有汽油?”对方反应很快。
“对,也是汽油,刚才我一个兄弟给我打电话了,人,肯定不成了,……我们兄弟六个,原来也是吃喝不愁,你说,我怎么就鬼迷心窃了,从施忠孝从GD回来,我就带着毛子他们投奔他,把他当大哥看,可是,可是,他却算计我们!”大灰狼驻足在雪地中,泪眼婆娑,悲语问天,任大雪扑头扑脑地盖下。
“施忠孝在哪?”对方虽然悲痛,但很是着急。
“不知道,他跟我没关系,”大灰狼愤愤地说道,脸上却湿润起来,也不知是泪还是融化的雪水,“我真不知道,下午去村委开会了,我们都在矿上等着,我们开车时,他是发信息通知的……”
“噢,现在肯定不在村委会了,呵呵,看来,我先把电话打给你,是很英明神武的,”对方听起来很自信,“你跟着他多少年了,你说,他犯事了,如果想溜,走海路的话,他会怎么走?”对方有些气喘吁吁了,却不似刚才那样轻松。
“藏米崖,他有条船……”大灰狼沉默半晌,在对方再三催促下,才恨恨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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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查施忠孝在区里的住所,搜查金矿,封锁高速收费站、码头、各公路路口,掘地三尺,也得把他给找出来。”车上,阮成钢狠狠下着命令,手边最后一批预备队也派了出去,连带着他的司机。
周平安的手在膝盖上慢慢拍着,却不象刚才那样着急了,“周局,您先回去,肯定不会让您失望”。阮成钢咬牙道。
周平安笑笑,“我从没怀疑过你的能力,好,那我不打扰你的思路了。”
看着周平安的车离去,阮成钢刚要上自己的车,他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他一看,神情马上变得惊奇起来,一幅难以置信的模样。
“先别说话,听我说,”对方的语速很快,有些气喘吁吁,“金精矿肯定已经运出去了,查,……查一下魏东青在哪里,应是从他那里跑出去的。开金矿与派出所的关系肯定不一般,……里面有猫腻。”
阮成钢兴奋地一拍车厢,灯下黑!自己怎么犯糊涂了呢。“施忠孝也不见了!”阮成钢一把带上车门,坐进车里。
“他跑不了,估计在藏米崖码头那里,我往那赶,看能不能截住他。”
“藏米崖?天寒地冻的,他去那干嘛!”阮成钢略一犹豫,“我也去!”
“高明,查一下魏东青在哪设卡,查一下有没有从矿上过去的车辆。”阮成钢边走边布置,“晓云,跟我走。”
可是,他还没有上车,老书记、胡开岭等人围了过来,“阮队,现在金矿收回来了,可是岳书记还在检察院,你得救救他。”老书记一把拽住了阮成钢的衣袖。
胡开岭也有些激动,“这收回金矿,岳书记出力最多,阮队,求你了!”
葛慧娴也走上前来,泪眼婆娑,未等她说话,阮成钢的心先软了,但他不确定具体情况,只能敷衍道,“岳文就是我的小兄弟,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就是我这个刑警大队大队长不干了,我也得把岳文保出来!”
他说着说着,手机又响了,“阮队,查清了,确实有从矿上跑出来的大货车从他那里过去,您吩咐的是盯紧从施忠孝矿上出来的车,但这是从二能矿上开出来的车!”
阮成钢暗骂一句,暗度陈仓,真是灯下黑啊,金精矿,肯定在车上,狗头金嘛,也有可能,“马上带人,务必拦截!”他咬牙切齿地下着命令。
放下手机,见众人仍是不放心,他有些着急了,“我这还有任务,回头再说。”他不由分说,拨开人群,警笛马上响起,红蓝色的警灯很快消逝在村外无边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