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车窗,秋风惬意地吹在脸上,碧蓝色的天空下,是一望无际的金黄,那代表着成熟与收获。
岳文不禁又想起了那个明媚的师姐,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象秋天的大地一样,迎来收获的季节?
陈江平从管委回来后没有再找过自己,自从进入芙蓉街道,这几周的见闻足以让他下定决心,无论陈江平说得天花乱坠,自己也不去,坚决不去,孔老夫子不是也说过嘛,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嗯,自己虽然不是个好孩子,但圣人的话,自己得听。
秦湾,秦南区,西安路街道。
途经4s店,在他的暗示下,工人很容易地取出已经融化的塑料袋,奔驰越野一丢病态,马上恢复了原有的生猛。
“老六,到哪了?我到车站接你。”来电话的是大学时的舍友兼死党任功成,他也象岳文一样,并不安分于教师职业,毕业前夕,使尽浑身解数,成功地在秦南区电视台安营扎寨,目前据说颇受部里领导重用。
“靠,才想起我来,我都到了,你直接到西安路街道。”岳文兴奋地拍拍方向盘,呵呵笑了。
“好,那晚上我再叫几个同事,一块给你接风。”任功成道,“尼亮回老家了,来不了了。”尼亮也是他的死党,大学时他们三个从来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对于任功成八面玲珑的手段,岳文大学时就有领教,在交往人上,任功成很有天赋,听着尼亮来不了,他又有些惋惜,“那你叫着李榕。”岳文嘱咐道,李榕是任功成的女友,在秦湾这个人才荟萃的地方,凭着秦大师院本科的学历,却只能在秦北区谋了个小学教师的职位。
任功成含糊应了一声,两人挂断电话。
开着奔驰,徜徉于繁华的市区,耳听着这个城市的喧嚣与躁动,看着远近闪烁的车灯与霓虹,甚至闻着那熟悉的浓烈的尾气味,感受着这个生活了四年的城市,岳文有些感慨,仅仅离开几周,他仿佛重新来过,城市,难道可以让人的心境如此不同?!
由于在4s店耽搁了时间,到了西安路街道大门,岳文已经看到了任功成的身影,他还是那么帅气,剑眉朗目,英姿顾盼。
岳文开着奔驰拐到他身旁,他也看清了,任功成是开着采访车来的,可是他只是朝奔驰行了个注目礼,并没有看车窗里面的人。
岳文使劲按了一下喇叭,任功成吓了一跳,不满地转过脸来,却看到缓慢降下的车窗里,笑得正得意的岳文。
“嚯,奔驰!”任功成兴奋道,“偷的还是抢的?”大学四年,抵足而眠,形影不离,彼此最知根知底。
“唉,被包养了,卖身得来的!”岳文呲笑。
“靠,谁眼瞎了,包养你?你都能卖辆奔驰?”任功成一把把岳文拉下来,兴奋地坐了上去,“我这帅得惊动国际的名记,怎么也能卖辆玛莎拉帝!”
“你,还名记?名妓还差不多!”以前大学寒暑假返校后,两人见面也都是从斗嘴开始的。
“不管名记还是名妓,都是来卖的,我们卖文,他们卖肉!”任功成跳下车来潇洒地合上车门,听着一声厚重的响声,他喊道,“爽!”
分别两周,两人有说不完的话,岳文正想问一下李榕为什么没来,就见到旁边一辆帕萨特上下来一个小伙子,接着又从后座上拿出一大捧花,这花是红的,岳文熟悉,玫瑰!
“呵,这么大一捧玫瑰,我们秦湾倒底是国际城市,求爱也紧追时代潮流啊!”岳文调笑道。
任功成小声道,“这人我认识,是区里副书记的秘书,不过,他不一定认识我,”他又不屑道,“看着玫瑰我就来气,以后不要在我跟前再提!”
岳文笑道,“你不是名妓吗?”
任功成正色道,“迟早要名动秦湾!”
岳文听完呵呵大笑,两人大学时,宿舍六人联手作过买卖,卖过方便面,销过花生米,发过小广告,经营过录音机与盒带。那年情人节,岳文提议宿舍批发玫瑰来卖,十块钱一支,畅销得很,结果最后只剩一支蔫得快要掉瓣的玫瑰,任功成没有办法,只得拿着送给李榕,李榨半个月没跟他讲话。
岳文却早藏了一支在柜里,气得任功成直骂他贱人狡诈。
“我进去看看,我还没给葛慧娴打电话呢。”岳文道。
任功成讽刺道,“又想搞点惊喜?小心你们家葛慧娴那小心脏!”
岳文竖竖中指,追上满脸幸福与憧憬的小伙子,“兄弟,春风得意啊!”
手捧鲜花的小伙子友好地笑笑,这个时刻估计谁的心情都不错,对谁也都很友好。
小伙子挺帅,个头也比自己高,岳文见他笑容下有种居高临下的矜持,也没再言语。
二楼,小伙子还没停步,三楼,两人却同时右拐,岳文不觉身上有些起鸡皮疙瘩,这大白天,不会撞见鬼?
“兄弟,你,送花那位是这里的葛主任吗?”岳文装作很尊敬的问道,“那可是个美女啊!”
小伙子发自肺腑地笑了,奶奶的,这不否认就是承认了啊!
岳文笑笑,“呵呵,你快去忙,我也得回去拿点东西!”他灵机一动,“给你助助兴!”后面一句话是从心里冒出来的,不过没有从嘴里吐出来。
任功成正在打电话,岳文拿起他后座的摄像机就往楼上跑,任功成急了,“喂,你干什么,哎,不是说你,”他的语气马上温柔下来,“我摄像机被拿走了,好,好,一会儿给你打电话。”
“怎么了?你们俩见面还得录相?”他从车上跳下来也跟着跑了进去。
“奶奶个熊,有人想造反,有爱就可以乱来吗?”岳文恨恨道,双眉不自地挑了挑。有人想造反,是大学宿舍的常用语,就是有人找事。
任功成马上回应道,“太岁头上动土啊!靠,给他曝光!”
两人冲上三楼,葛慧娴办公室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啧啧之声不绝,羡慕之声盈耳,西安路街道许多年轻人都被吸引过来,有人竟与这个小伙子看来很熟的样子,岳文心里暗恨,嗯,有内奸!
只听捧花小伙说了一句,“慧娴,收下!”
接下来,马上有人开始起哄,“答应,答应!”
也有人开始假模假样地夸奖,“郎才女貌啊,怎么才认识啊!”
更有两个小伙子兴奋地涨红了脸,好象他们自己就是主人公一样,吹起口哨来,奶奶个熊,岳文暗骂一声,代入感至于这么强吗?
他迟迟听不到葛慧娴回答,心悬在了嗓子眼里,好在不久,葛慧娴说话了,“闻振宇,我有男朋友。”
妥了,岳文的心“嗒”一声,从嗓子里跌回肚子里。
他看看任功成,任功成也看看他,他太了解岳文了,喃喃道,“这是作死的节奏啊!”
岳文扬扬手中的摄像机,“看我怎么收拾他!”任功成知道他这就要开始,会心地一笑,站到一边。
人头攒动,岳文却看不到葛慧娴,他心里一急,装模作样地拍拍站在外围的一个小伙子,“你好,我们是区电视台的,现在对机关上班情况进行明查暗访,请问这位同志,你是这个单位的吗?”
他并不熟悉这套工作,词也是现编现卖,任功成在一旁笑得背过脸去,免得让人看到,影响气氛,岳文扛着摄像机还真象那么回事,不过,明查暗访,哪有拿这种大块头的?况且,镜头盖还没打开呢。
被拍的小伙子回头一看,面色马上紧张起来,慌忙把脸捂住,“我是来办事的,路过。”他慌不择路,差点撞墙上,晃动着身子,调节着平衡,飞快离去。
很多人都回过头来,刚才还热烈的气氛一下降到冰点,许多人急忙收敛笑容,捂着脸,遮着面,逃避着没有打开盖的镜头,夺路而去。
岳文暗笑,今天,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他装模作样地拉住一位看热闹的胖大姐,“大姐,你好,能采访一下你吗?”
“哎,我就是过来送个材料,”胖大姐急忙解释,看着黑镜头直冲自己,真有些急了,“我可是什么也没干啊,都是他,他来送花让我赶上了!”她马上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小伙子。
闻振宇的脸上已由刚才被拒绝的尴尬转为惊慌,自己这么有才吗?选定一个日子,偏偏赶上市里查岗?
人已散去,任功成也看到了葛慧娴,还是那么漂亮,与BJ卫视的春妮很是相象,也难怪岳文吃苦咬牙追了三年,此时,她娇嫩的脸上泛着红晕,媚如明月的眼中却泛着不可遏止的笑意,她早看到了岳文假模假样的采访。
闻振宇手捧鲜花,面色窘迫,葛慧娴忍不住笑,背过脸去。
“同志,你不是这个单位的?”岳文把镜头对准了闻振宇,“这花是工作需要吗?”
闻振宇忙别过脸去,转到岳文跟前,小声道,“我在区政府办工作,跟你们李台长很熟,兄弟,留点情面,日后好说话。”
岳文朝葛慧娴眨眨眼睛,装作通融的样子,“这,那你还不快走!”
闻振宇看看葛慧娴,捧着花就要离去,岳文急道,“你捧着花,我们外面还有人,你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闻振宇见没地方放,正有些犹豫,岳文伸手接过来,闻振宇感激地看他一眼,“谢谢啊!”他忍不住又看看葛慧娴,匆匆离去。
岳文一手抗着摄像机,一手举着玫瑰,学着闻振宇的腔调,“慧娴,收下。”这时,他很是感谢闻振宇这个运输大队长。
葛慧娴笑吟吟地打了他一下,她也素知他大胆妄为,不按套路出牌,此是却是不禁有些皱起眉头,接过花来,拧了他一下,埋怨道,“你又没正形!”
岳文辩解道,“我这是自卫反击,有多少爱,也架不住他乱来啊!”
瞥见两人亲昵,刚才还装模作样办公的人们马上放松下来,周围掩着的门都开了,胖大姐从里面走出来,“哎呀,妈呀,吓死我了,小葛,这是你男朋友啊?太能装了!”
葛慧娴脸又红了,又打了岳文一下,“刘姐,对不起啊,他这人,就爱闹!”
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也打量着岳文,眼里却有些不善,岳文急忙说,“刚才对不住了,晚上我请客,给大家赔罪!”
机关里都是人精,哪能当电灯泡?趁着众人面色和善下来,岳文急忙又调节着气氛,开着玩笑,很快大家的嗔怪就改为祝福了。
任功成这时走上前来,“文,这人是区政府的。”他本意是想提醒一下岳文。
岳文随意把摄像机往任功成手里一放,慌得任功成急忙接过去,“轻点,好几万呢!”
岳文拉着葛慧娴就往外走,“区政府怎么了?他有背景,我也有脑子啊!我们现在是弱小,那就借势好了。”今天装作记者,是借电视台的势,以前戏弄黑八,是借党委书记的势,灌醉电业所长,也是借黑八老爸之势。
“吃火锅?”任功成捧着他的宝贝,跟在后面提议道。
岳文问道,“李榕呢,去接她吗?”
葛慧娴悄悄拉了他一下,他马上意识到有问题,任功成面色一冷,淡淡地说,“分了,以后再跟你说。”
恋了四年说分就分了?岳文有些不理解,但看着葛慧娴的眼神,却没有再问。
三人步出大楼,迎面却又看到闻振宇拿着手机,不知在给谁打着电话,见三人联袂而出,嘴角露出一丝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