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肃静。
没有任何一人开口。
偌大的营地,此刻鸦雀无声。
安静的仿佛滴一滴水都能为全场听得分明。
胡亥的声音并不算洪亮,甚至也算不得高亢,但落到四周士卒耳中,却犹如一道道惊雷,震的众人久久失神。
胡亥的话超出了所有人想象。
不仅下方士卒没有想到,赵佗、吕嘉等人同样没有料到,甚至就连当事人胡亥自己也有些愕神,有些不敢置信,方才那番振振有词的话,是出自自己之口?
胡亥站立云车之上。
他现在只觉双腿发软,甚至有些站不稳,最后连忙将手抓着云车倚栏,这才勉强稳住心神。
他直到此时,依旧有些懵。
嵇恒第三个锦囊,内容其实并不长。
但却言简意赅。
大秦将士为何而战?何以为战?
为的是天下的长久太平。
为的是后世子孙之安宁。
为的是护国安邦止战戈。
胡亥双手紧紧撑着倚栏,双目略带惊慌无措的朝下方望去,但见到下方士卒面露沉思,面露肃然,胸腔间瞬间涌起无尽的自豪。
那番话出自自己!
他过去随始皇在天下各地巡游,历经了很多,也见识了很多,而今遇到突发情况,才能忙中无错,将昔日始皇的壮语,信手拈来的使用上。
虽然跟嵇恒的锦囊也有脱不开的干系。
但毕竟是自己说的。
胡亥原本有些苍白的脸颊,瞬间多出了一抹红润。
多了几分振奋跟激动。
一人慑万军!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眼下真正的做到,让胡亥整个人都不由亢奋起来。
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酣畅。
痛快!!!
胡亥长身而立,就这么俯视着下方,在此刻,他仿佛化身为了一位巨人,在俯瞰着脚下的臣民。
安静半晌。
赵佗率先清醒过来。
他目光复杂的看了胡亥几眼,眼中露出森然的忌惮。
胡亥的发声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也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尤其是那番振振有词的话语,更是振聋发聩,让人不禁动容。
他偏过头,看了眼吕嘉,又看了看自己长子,眼中露出一抹挣扎。
吕嘉面色阴沉如水。
难看至极。
他能清楚的感受着,胡亥这番话下去,下方原本有些浮动的军心,仿佛在一瞬间变得凝聚起来,仿佛真被胡亥说动,也真被胡亥给说服。
这令他感到了一丝恐惧害怕。
吕嘉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胡亥的背影,眼中的愤怒几乎不加遮掩,他之前根本就没有把胡亥放在心上,一个久居深宫的人,又有多少见识?一向被人各种宠着向着,真的遇到事,只怕早就乱了心神,乱了分寸,又谈何能镇定自若?
但现实却给了吕嘉响亮的一巴掌。
胡亥不仅处理的很是妥当,还将原本有些紧张的局势,一下子给安静下来,甚至还让原本有些浮躁的军心给稳定下来。
手段不可谓不深。
沉默良久。
吕嘉在心中冷声道:“就算你说的天花乱坠又能如何?大秦何时在乎过这些底层将士?”
“从来没有!”
“过去没有,现在也不会有。”
“你的确很有想法,但这些都是骗人的。”
“一旦为这些士卒知晓,你是骗人的,这些士卒只会更加憎恶秦廷。”
处在将领中的赵眜,此刻也脸色惊变。
胡亥这番话,即便是他,也不由动容,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只是胡亥的诡辩之言,根本就当不得真。
大秦皇帝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
欲壑难填!
另一边。
赵高跟任敖对视一眼,原本紧张的心神,也是瞬间放松下来。
他们前面心一直悬着,唯恐胡亥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但听到胡亥前面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见到军中渐渐安宁下来,他们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
赵高满眼欣慰之色。
他想的并不是胡亥这次安定了军心,而是想着胡亥这番言语,若是能上书给陛下,定能在陛下面前为胡亥增色不少。
随即。
赵高就目光一沉。
胡亥能说出这番话,多半是那个锦囊的缘故。
而那锦囊是嵇恒的。
这让赵高心中略有不悦,只是并不敢真表露出来,脸上依旧洋溢着笑容,只是看不到半点的兴奋情绪。
另一边。
吕嘉慢慢镇定下来。
他阴沉着眼,思绪渐渐落到了那个锦囊上,只是他很费解,为何胡亥看了那个锦囊后,会变化如此之大?
他更加好奇的是,那锦囊究竟出自何人之手,又究竟写了什么东西?
难道当真给了胡亥应对之策?
只是这真的可能吗?
他不信。
也实在难以置信。
胡亥来南海的行踪,他是了如指掌,胡亥对南海是知之甚少,根本就料不到今日发生之事,但胡亥看了那份锦囊后,的确将这次的事情解决了。
吕嘉盯着胡亥。
他现在很想将那个锦囊拿到手,看看锦囊里究竟写了什么。
不过,他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朝四周将士使了一个眼色,他现在很清楚,任凭胡亥口若悬河,巧舌如莲,将士们思乡、惧战、畏战的情绪,早已根深蒂固,根本不是胡亥一两句话就能安抚的。
而且回家是秦廷始终没法解决的。
也不能正面回应的。
既然胡亥就轻避重,那他就再添一把火,他倒想看看,胡亥那锦囊上还有没有解决之策,是否真就正面料事如神,提前就预算到了一切。
下方大营。
不少士卒喃声低语。
“我们这些年的战争,并不是毫无目的,而是为了后世子孙不用再战”
“是为了天下更久的太平而战?!”
“这是真的吗?”
“.”
军中不少士卒低语。
他们的眼中充满了迷茫跟困惑。
还带着几分惊疑。
胡亥的话经传令吏的传话,早已传入他们耳中,听着这慷慨激昂的话,他们的心第一次动容了。
他们不怕打仗。
但怕的是永无止歇,永无尽头,毫无意义之战。
他们之所以入伍,为的是获得爵位,为的是获得田宅,也是为了天下一统,更是为了给后世子孙一个和平的环境。
只是在天下一统之后,他们渐渐变得茫然了。
他们不知征伐南海的意义何在?
也不知自己为何而战?!
尤其是见到太多亲友、同袍惨死,更是让他们心生惧意,他们不想战了,也实在不想继续呆在军中了。
他们只想回家。
回家!
只是现在听到胡亥的话,原本死气沉沉的心,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新的动力,让他们眼前瞬间有了一丝光亮。
他们是为了后世子孙不用再打仗!
他们在南海并非没有意义。
就在将士们心神浮动,沉思胡亥的话语时,突然有一个声音,在军营中炸响而出。
“胡亥公子,你能不能给我们一个准确的答复。”
“我们能回家吗?”
“三年,三年,又三年。”
“我来岭南这边已九年了,刚入伍时,我孩子才刚满月,现在都快十岁了,十年没有见过我,恐根本就认不出我来了,我能为朝廷为战,但朝廷总归要告诉我们何时是尽头?”
“我们还要在岭南待多久?”
“多久才能回去?”
“这些年朝廷一次次的欺瞒,胡亥公子你是否是在骗我们?”
“朝廷根本就没想放我们回去?!”
“胡亥公子。”
“我们需要一个确切的回答。”
说完。
这名士卒直接跪地叩首。
与此同时,其他士卒也纷纷跪地,高喊着:“请胡亥公子,给我们一个准确的答复。”
声浪如潮,久久不绝。
见状。
赵佗脸色一沉,连忙拱手道:“公子,是末将治军不严,请公子恕罪,还请公子先行离开,让末将来处理此事。”
胡亥面色清冷。
他平静的扫了赵佗几眼,眼中却是闪烁着激动。
他故作淡定的摆手道:“赵佗将军,何罪之有?军中有惑,实属正常,过去朝廷亏欠将士良多,将士心中难平,我胡亥能够理解,不过正如我前面所说。”
“战火为何而燃,秋叶为何而落,战无休而惑不息,众将士何以为战?”
“有些事终究要面对的。”
“过去赵佗将军能安抚大军,恐已费尽了心力,眼下我胡亥,奉陛下之命前来犒赏大军,若是就这么怯弱退去,岂非让赵佗将军过去的安抚完全化为无用?我胡亥岂能做出这般因小失大之事?”
“既遭遇了,自当面对。”
胡亥重新转过身,平静的扫了眼羊皮纸,再度站在了云车前。
相较前面。
他淡定从容不少。
胡亥的镇定自若,让赵佗心中一惊。
他狐疑的看了胡亥几眼,有些惊疑,胡亥难道真要回应?但朝廷对南海五十万将士的态度,他早已清楚,不然也不会生出想法,然眼下胡亥的这番姿态,却让他不仅疑惑起来。
难道朝廷对大军的态度已有转变?
只是这真有可能吗?
赵佗满心不解。
胡亥长身而立,高声道:“众将士”
胡亥的声音从云车上传出。
传令吏尚未将肃静二字传至四周,但整个大营已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抬着头,望着那高高的云车。
等待着胡亥接下来的回答。
满眼期许跟希冀。
胡亥深吸口气,高声道:“我前面解答的是为何而战,何以为战,但你们现在心中同样还有疑惑,我胡亥却是能为你们解答一二。”
“我这次前来,带来了上百万金钱布,在你们看来,或者在你们认知中,这是朝廷用以安抚的,为让你们能继续无怨无悔的待在南海,但这一次,你们错了。”
“这些钱布是钱赏!”
“这是你们应得的钱赏。”
“绝非安抚。”
“更无半点安抚之意。”
“这是朝廷在兑现过去二十年,你们对大秦对天下立下的功劳的功赏,朝廷此举的确是存着安抚之心,但这个安抚,并非是让你们永久留在南海的安抚,而是让你们再接再厉,尽快扫灭南海丑类。”
“大秦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大秦子民。”
“更不会放弃你们这些为国效命数十载的大秦将士。”
“抛弃自己的子民。”
“这是大秦决然不会做的。”
“当年韩原大战,先祖穆公被困龙门山下,久久难以突围,情况危及之时,正是得三百野人相助,最终大败晋军,而这些野人之所以助秦,便是当年穆公先祖对这些抢杀马匹的野人网开了一面。”
“大秦对野人尚且会留一条生路,何况是对自己子民?”
“你们完全可以安心。”
“这次我的确只带来的钱布。”
“但这是此行只能带钱布,而下一次就未必了。”
“大秦已稳定了天下。”
“等外患彻底扫灭,大秦还需这么多将士镇守边疆?”
“不需要!”
“有些事其实本不该知会你们,但既然众将士相问,我胡亥岂能不答,若是不答,岂非要让军中猜忌?到时岂不是自乱军心,岂不是要寒南海五十万将士之心?”
“我胡亥岂能做出此等荒唐之事?”
胡亥声震如雷。
声音在整个大营中传荡。
胡亥面色潮红,整个人无比的精神亢奋,他模仿着昔日始皇的举止,在云车上高谈阔论,高声道:“朝廷其实在之前就已有商议,商议等南北两疆战事止歇,就陆续将军中士卒撤回。”
“到时不仅是在场的士卒,还有军中将领,南海的官吏,未来都会陆续回返关中,回到你们应回的家园,只是天下秦卒上百万,想要那么快将士卒撤回,绝非易事,且南海北疆都需防御越人匈奴,因而恐还要等待一段时间。”
“胡亥在这希望众将士能谅解。”
“天下形势已变。”
“正是因为你们的前赴后继,悍不畏死,大秦才能用这么短的时间,扫平天下,驱除匈奴百越,等南海战事平息,大秦将不用再这么大动干戈,天下也会自此进入真正的休养阶段。”
“天下将会得到数十年,甚至更长久的太平。”
“回家。”
“势在必行!”
“你们不会等太久。”
“最长不过三五年,最快一至两年,甚至更短,朝廷近期就已在拟定相应的政策,到时众将士就都能得到机会返回关中。”
“以胜利者的姿态。”
“昂首挺胸。”
“接受天下人的仰慕尊重。”
“还望众将士在南海艰苦环境,再坚守最后一段时间,等彻底扫平瓯骆地区,就是众将士班师回朝的时候。”
“到时.”
“我胡亥定亲身在咸阳相迎。”
“胡亥拜谢。”
胡亥再度朝下方将士作揖。
这时。
根本不用任何人传令,下方将士就已齐齐作揖。
整个场面无比的震撼人心。
万籁俱寂。
但场中人却心生澎湃。
就连云车附近的将领同样大受触动。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尤其是听到朝廷将放他们回去,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眶更是不禁泛红。
胡亥站起身。
他很是贪婪的吸了一口气。
只是并不敢再在上面逗留,锦囊上面的内容都已说完,继续待在上面,再被问出一些疑惑,他可不一定真能答得上来,若是出了问题,他前面苦心营造的氛围可就要被瞬间揭穿了。
他实在丢不起这人。
胡亥的步伐很轻快,眼中带着几分快意。
当经过一些将领时,这些将领第一次心甘情愿的垂下了头,眼中充满了敬畏跟尊敬。
胡亥并未过多理会,径直进到了马车。
随着赵高一声‘驾’,胡亥的马车渐渐驶离了大营,驶向了那古朴原始的临尘城。
营地安静无声。
吕嘉涨红着脸,早已心神大乱。
胡亥的这两次发言,完全打乱了他的想法,让他原本的计划彻底落空,甚至,他已拿捏不住胡亥说的是真是假。
南海离关中太远了。
远到正常传令,都需一个来月。
若是秦廷真决定将将士撤回,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个晴天霹雳,他算计了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让南海脱离秦廷,让南海成为他们自己的南海吗?
若是这些满含怨念的秦卒撤离,人丁稀少的南海,又如何能自立的了?
就算真的强行自立,又如何抵抗的了秦军?
吕嘉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很不甘心。
赵佗淡淡的环视四周,自能感受到四周将领复杂的情绪,他们过去其实或多或少都有过想法,但在胡亥这番话后,他们无疑动摇了。
大秦的士卒是朝廷的。
非是私兵。
若是朝廷准许士卒回家,他很肯定,南海五十万大军,只怕愿意继续留在南海的不到几万,这么些士卒,又谈何成事?
赵佗在心中暗暗叹气一声。
他目光扫向大营,却能感受得到,原本死气沉沉的大营,仿佛在这一刻钟内,被注入了浓浓生机,一下多出了很多活力。
他本就摇摆不定的思绪,在这时更加动摇了。
赵眜已面如死灰。
他的身子不住的颤抖,有发自内心的恐惧。
他很清楚。
军队是他们一家的命脉。
若是秦廷收回了兵权,对他们而言,无疑是惊天噩耗,但这些士卒终究不是其父赵佗的私兵,即便这些年赵佗很用心的在收买人心,然这些士卒内心依旧认自己是秦人。
是秦卒!!!
若大秦真放这些士卒回去。
他们在南海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心血将会瞬间化为泡影。
被粉碎的干干净净。
他不甘啊!
马车咯吱咯吱的行进着。
胡亥睁大着眼,就这么坐在马车中,良久,才回过神来,他整个人都惊出了一身汗,起初并没有察觉,等真的冷静下来,才渐渐感知到。
但心中依旧无比畅快。
胡亥紧握双拳,恨不得振臂高呼。
这种感觉太爽了。
他只是一回想前面的宏大场景,就忍不住心潮澎湃。
胡亥道:“不愧是我在狱中救出的人,实在太厉害了,这么严峻的情况,竟都能被他料到,还给出了具体的应对之策。”
“我那两番话,若是传到咸阳,父皇恐也要嘉奖我。”
“但更关键的,我胡亥这次不仅没有动摇军心,反倒将南海浮躁的军心给安定了下来,这可谓功劳极大。”
“过去朝堂都认为我胡亥毫无才能。”
“但这次,我胡亥就要向世人证明,我胡亥不仅有才,更有能,丝毫不必兄长差,而且是比兄长更好。”
“兄长遭遇我今日处境,应对未必有我出彩。”
胡亥激情振臂。
他今日实在太痛快了。
军中大营。
众将士早已散场。
此时,在一座大帐内,吕嘉阴沉着脸,咬牙道:“将军,莫要轻信了胡亥那黄口小儿的胡诌之言,他分明是在胡说八道。”
“天下有秦卒上百万,想完全撤回根本就不可能。”
“而且之前将军也说过。”
“这些年秦廷的目标,一直是迁移人口到南海,怎么可能突然将这些人给迁回去?这一来一去,不是白折腾吗?”
“再则。”
“五十万大军啊。”
“就算秦廷要撤,又靠谁来填补?”
“这么多将士,想放回去根本就不现实,若是真的放回去,这些将士的爵位怎么发放?关中有这么多田地?”
“给不出来的!”
“那胡亥小儿就是在说谎。”
“将军切莫受骗。”
“现在胡亥说的大话,最终都要付出代价的,一旦被大军知晓秦廷在说谎,到时军中对秦廷的怨念将会达到极致,到时将军顺势自立,也是顺理成章,将军千万不要有任何动摇。”
“必须坚定主意。”
吕嘉不住的劝说。
他知道赵佗对自立一直态度暧昧,真正对自立感兴趣的是其子赵眜,但赵佗这次若被胡亥说动,到时再想说动恐就难了。
赵佗淡漠的看了吕嘉几眼,冷声道:“吕嘉,当初我留你,是因为你为越人首领,能帮助大军尽快安定三郡,但你莫要忘了,我赵佗是秦将。”
“更是一名秦将!”
“至于你所说的,眼下有何意义?”
“军中士卒相信就已足够,至于最终会不会落实,至少要等到瓯骆地区彻底被扫灭才能知晓,在这段时间之前,你就不要再动什么心思了。”
“下去。”
赵佗挥了挥手,不愿跟吕嘉再说。
吕嘉有些急了。
他急忙道:“将军,瓯骆地区不能轻易平定啊,一旦平定,将军将再无自重机会,将军莫要糊涂啊。”
“将军。”
“下去!”赵佗冷着脸,呵斥道。
吕嘉面色青一块紫一块,最终不敢再言。
等吕嘉彻底走远,赵佗摇了摇头,轻声道:“是与不是,到时就知道了。”
“我赵佗不能赌。”
“南海这五十万大军,我赵佗只是主将罢了。”
“真正的掌军者并非是我。”
“而是陛下!”
随即。
赵佗朝大帐外道:“来人,去告诉赵眜,让他以后少动些歪想法,若是再敢胡作非为,莫怪我军法处置。”
离开大帐。
吕嘉脸色阴沉。
他看了眼赵佗的大帐,最终恨恨的冷声道:“将军你怕秦廷,我吕嘉不怕,将军不敢做事,我就逼你去做。”
他伸手,招来几个士卒,低声道:“这段时间密切关注胡亥公子的动向,若是胡亥出城,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
说完。
他径直走出了大营。
他对胡亥已怨念滔天,胡亥不能多留了。
必须杀!
秦军靠不住,那就靠越人。
他同样是越人首领。
赵佗在一番吩咐之后,却是同样去了临尘,他为大军主将,却是不得不多加考量,他必须问清楚胡亥所说是真是假。
亦或真是权宜之策。
很快。
赵佗到了胡亥居住的府宅外。
在禀告了一声后,被赵高领进了大厅。
胡亥已换了身衣裳,见赵佗前来,也是热情道:“赵佗将军,眼下军中情况如何?可还有浮动?”
赵佗拱手道:“回公子。”
“经公子的高义解释,军中原本的动摇之心,已彻底安定下来,军心稳定,赵佗谢公子的仗义出声。”
胡亥哈哈一笑,自得道:“赵佗将军客气了。”
“军心稳定就好。”
“就是不知赵佗将军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赵佗凝声道:“前面公子在大军面前说朝廷日后会将将士陆续放回,赵佗为南海主将,却是不敢疏忽大意,因而想向公子求证。”
“还请公子恕罪。”
闻言。
胡亥眼皮一跳。
他眼中露出一抹难色,在犹豫了一阵后,开口道:“朝中的确有过商议,只是最终并没有真的确定下来。”
“那公子这番话,岂不”赵佗脸色微变。
胡亥笑着道:“赵佗将军莫要担心,我既敢说出这番话,自是有一些底气,朝廷的确有所考虑,也的确在制定相应政策。”
“只是还需要时间。”
“但用不了多久,赵佗将军就能知道了。”
赵佗目光阴翳。
他拱手道:“还请公子细说一二,末将实在担心。”
“眼下军中大多相信公子所言,若是最终朝廷并不能做到,到时军心浮动之下,恐会生出很夺不测,末将不敢不上心。”
胡亥目光微凝,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这恐不能说太多,赵佗将军只需知道,朝廷的确会让士卒回去,至于最终会是何等形式,眼下尚不明朗,我也并不能多说。”
“至于后续会不会动摇军心,我相信以将军之能,是能安抚好军心的。”
“而且也未必会走到那步。”
胡亥面色轻松。
嵇恒跟扶苏商议时,他就在场,只是那些话并不适合为外人道也,再则,最终会变成怎样,连嵇恒都说不准,他又岂敢去夸下海口?
他唯一能笃定的,便是朝廷会让人回来。
只是不可能是全部。
何况嵇恒第二个锦囊就说过,不要贸然干预军中事务,他前面那番话本就为安抚军心,眼下目的已经达到,已没有必要再多说。
赵佗目光阴晴不定。
他在沉思片刻后,也知晓胡亥不会再多说,只能道:“公子,非是末将多言,而是事关五十万大军,末将不得不谨慎,既然公子这么笃定,末将也不再多问。”
“请公子恕罪。”
胡亥额首道:“赵佗将军有心了。”
“只是这次发放钱赏的士卒只有几万,还有几十万大军等着钱赏发放,这恐就要赵将军多加费心了,定要将这些钱赏足额发放到将士手中。”
赵佗连忙道:“请公子放心,末将定派人严密监督,绝不容任何人贪墨。”
“赵将军做事,我自是放心的。”胡亥不疑有他,他似想起了什么,问道:“我前面听说杨翁子将军吃了那什么海规中毒,不知杨翁子将军现在状况如何?可转危为安?”
赵佗面露异色,沉声道:“杨翁子将军前面跟越人首领会盟时,的确吃了几斤的海规,不过已救了回来,只是身体还很是虚弱,只怕短时难以恢复元气,末将替杨翁子谢公子关心。”
胡亥点头道:“无事便好。”
他之所以提一嘴杨翁子,其实是赵高特意吩咐的,为的就是拉近跟南海将领的关系。
两人一问一答,又聊了一阵,赵佗便起身告辞。
等出了临尘,赵佗目光阴沉下来,他本意是想问清秦廷的真正意图,但胡亥对此却是守口如瓶,根本不愿多说,他在试探几番后,最终也只能无奈放弃。
只是在这一番交流下,他隐隐察觉到胡亥的结交之心。
这让赵佗不免心中起疑。
他可是清楚,朝堂过去都是认可长公子的,但为何胡亥会对自己生出结交之心?难道在这几年内,朝廷生出了一些变化?
扶苏已开始失势?
只是他虽远在南海,但消息还没有不灵通到这种地步,也完全没有听说过这类传闻,但胡亥的结交之心不像是假。
难道是胡亥对皇位有觊觎之心?
一念间。
赵佗心中微动。
但他并未就此多想,南海距离关中太远了,短时,他都不会回咸阳,因而没必要卷入这些纷争,若是胡亥所说是假,到时南海或许还会有变。
他没必要考虑太多。
专注当下。
而在两三天内,胡亥的言论,早已在军中大为传布,更以极为迅疾的速度传遍整个南海三郡,军中将士闻言大为振奋激昂。
军中士气大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