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素鸣衍没想到要这么早去面对羲族武士,当前的羲族武士足有一丈多高,肩下长着四支粗壮的胳膊,四手交错,上面的双手各聚起一枚淡蓝色的星耀,相合之后,瞬息间变成一柄巨形的长矛,下面的双手更像荒兽的利爪,坚硬爪甲闪烁着碜人的寒光,在初秋的炎热季节时,也让人不寒而栗。

素鸣衍无暇顾及太多,他必须支撑到千贺长琴、尤溪及时赶来,贯注檀那逆鳞劲的长击刀化作淡金色的闪电向当前的羲族武士击去,紫狻也用坚硬的头颅撞向那名羲族武士的下腹。

长击刀格在羲族武士格来的劲矛上,素鸣衍浑身一震,就像弹丸一样被高高抛起,这才看清其他三名羲族武士的全貌,四名过来行刺的羲人竟然有两名四臂武士,纳迦真看得起自己。

地阶与天阶有着鸿沟一般的差距,何况四臂的羲族武士算是八阶的强者,但是职责与忠诚仍让周围的侍卫奋不顾身的冲来。素鸣衍将手中长击刀射出,触及羲人的鳞甲就化成碎片溅射出去,顿时有数名侍卫的重盾被碎片击碎。

素鸣衍给自己施加羽落术,瞬时又觉得此举太蠢,两名蛇人羲族武士已经举起手中的光矛,素鸣衍将手中的草籽弹出,化成数道青藤,缠向因极快的速度几乎化为光点的光矛。青藤瞬息化成数道青烟消逝,但终究阻了一阻光矛,让素鸣衍及时避过。

由于此行巡猎的缘故,侍卫都穿轻甲,没有重装甲防护的武士在强横的羲族武士前不堪一击,但是他们仍然像疯狂的海浪一样义无反顾的扑向凶恶的礁石,溅成无数血色的浪沫。紫狻兽被羲族武士的蛇尾拦腰抽中,被甩出十数丈,掉到侍卫合围的圈外。紫色兽眼里燃起愤怒的火焰,紫狻掉头又向羲族武士冲去,猛然跃起,高高的跳到众侍卫的上空,接住坠落的素鸣衍。

素鸣衍此时才有时间取下紫狻背后弓囊中的蜇龙弓,在紫狻落地的瞬间,铁翎搭上拉成半月形的弓弦,一道金色的流光就像水波一样在弓臂上的晃动,猛然一声龙吟动天彻地,利箭化成一道金色的流星射出羲族武士庞然的身躯。

紫狻昂然咆哮,吐出一道手臂粗细的紫色闪电与利箭一同击中当前羲族武士的右肩,将那名羲族武士的右上臂轰成齑粉,紫色闪电随即枝生出两道细闪,分别击中左右两名羲族武士。紫狻掉头奔回侍卫阵列,素鸣衍手中扣着三支铁翎箭,失出右上臂的羲族武士痛得嗷嗷大叫,他没想到人间的武器竟然能伤害到自己,身上还存留着被闪电链击中后的麻痹感,令他一时无法反击。

侍卫武士从最初的混乱中镇定下来,穿重甲者居前结成盾阵,射手列其后,附近营地的千贺武士也已赶来,结成翼阵。尤溪站在一名千贺武士的肩上,感受到羲族武士的强大,没敢轻易杀下来,而是与千贺长琴一齐落到素鸣衍的身边。

身处重围之中,四名羲族武士却毫无畏惧,巨神灵一般的庞然躯体,令人他们可以从容的俯视那些看上去十分弱小的人类。另一名四臂羲人抓住光矛,轻蔑的注视着二十丈之外的素鸣衍,身体陡然弓起,手中的光矛就像流星一样射出。

千贺长琴双翼闭合,迎向光矛,暴发出来的强光几乎要耀盲人眼,千贺长琴身体猛然后挫,双脚在草地犁出两道长长的泥沟,膝盖以下没入泥土之中。趁着这当儿,千贺武士结成翼阵漫来,二十张烈炎魔弓射出的利箭在草地上炸出一团团巨形火球,瞬间将羲族武士所在的十丈方圆淹入烈焰之海,数十张精金巨弓射出足以穿透魔犀皮甲的利箭。

千贺长琴将嘴角的血迹擦干,羽翼布满细密的裂痕,他在千贺湖谷闭关修行,但是仍无法与四臂羲族武士正面对抗,取下射影弓,展翼悬在素鸣衍上方的半空中,将利箭对准烈焰盛烧的地方。

烈焰中射出两支光矛,射穿四重盾阵,至少八名侍卫立毙,但是更多的侍卫无畏的填到空缺处。四名羲族武士从烈焰中走出,看上去,他们所受到的伤害比想象中要小。

厄喀德站在远处的草坂上,注视着这边的战场。此行的百余名护卫虽然都是精锐,但是面对中陆最强大的武士就显得十分弱小,自己虽然号称贝迦国的女武神,但是也不敢纯粹的以肉体迎战四臂蛇人。

厄喀德在格图战场上没机会看到素鸣衍使用蜇龙弓,此时见他与紫狻联手竟能让一名四臂蛇人身受重创,感到十分异讶,不过他们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当蛇人对蜇龙弓有了足够的警惕,蜇龙弓就很难伤到他们的要害,而蛇人的生命力又是如此之强,不是要害处的伤害,几乎无法瓦解他们的攻击力。

在当厄喀德猜测双方的输赢时,一道绿色的波纹漫过侍卫的阵列,暮色下,众侍卫的脚下都映出一道绿色的光圈,互相交叠交映,让人感觉到有无穷的力量从地底涌入众侍卫的身体。

“自然之守护?刚刚是自然之桔荣,”厄喀德轻声的叹息,“青岚的郡王竟然是自然系的大术士,真是意外啊。”

在众侍卫合围的战圈里,厄喀德看不到的地方,草地仿佛沸腾一样的翻滚起来,无数荆棘闪着淡淡的绿芒钻出泥土,四名羲族武士对“自然之荆棘”所催生出来的噬血荆棘显得有些畏惧,这种异界植物伤害虽小,但是可以刺附在敌人的身体上持续吸噬血液与生命力。羲族武士也没有空暇时间在战场将刺入身体的噬血荆棘一根根都拔出来,只得用蛮力将身体周围的噬血荆棘都摧毁。

步如归、雷泽、明石羽各率领侍卫武士从附近的营地赶来,将穿重甲的武士补充到盾阵中去,其余人结成三个三角翼阵,谨防有变。

羲族武士身处合围之中,神色间却没有多少畏惧,被素鸣衍射断一臂的羲人武士用阴柔的巨目冷森森的凝视着素鸣衍,用打雷一般的声音说道:“神裔之族内部的纠纷,不是常人可以干涉的。我们尊敬你是人间的王者,但请你也不要逾越常人与上族之间的距离。”

素鸣衍说道:“要是你们有把握取我的姓命,大概不会费这番口舌。”缓缓抬起手中的蜇龙弓,将箭簇对准他的眉心。

强大的精神压力令那名羲族武士不得不抬起残存的左手护住眉心,素鸣衍自忖要将这名羲族武士留下,侍卫营也将付出惨重的代价,摆了摆蜇龙弓,穿上战神护甲的卢青叶高声传令,令封死羲族武士退路的侍卫向两边后撤。

那名羲族武士只当素鸣衍屈服他的威胁,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笑声:“要取阁下的姓命,也非难事……”在他左手离开眉心的瞬间,蜇龙弓弦动雷惊,一点火红的光迹挟着龙吟之威直奔其眉心而去。

“你好卑鄙……”雷霆一般的声音还在耳边震响,庞然的身躯轰然倒塌,“心识炎箭”只在那名羲族武士的眉心留下一点烧灼的痕迹。千贺长琴、尤溪等人也是一愣,不过他们迅速醒悟过来,疯狂的将手中的利箭射出,奈何三名羲族武士有了警觉,他们从侍卫让出的空隙杀出重围,向远方逃出,巨大的蛇尾,在草地拖出深深的痕迹。

素鸣衍令千贺长琴召回追击的千贺武士,不过稍晚了一些,已有数名千贺武士被羲人掷出的光矛击中,坠了下来。

“他们当真以为我会屈服于羲族的银威!”素鸣衍神色严峻的说道,“纳迦终究是感觉到我们的威胁,继承之战迫在眉睫了吧?”

“纳迦为何会畏惧我们,难道知道我们在天都城的部署?”尤溪疑惑的问。

“是啊,天都城的部署就是确保波旬及他的部众不会让他的父亲赶尽杀绝,但是纳迦只派四名武士来刺杀我,也太轻视我们了。”

“是谁走泄天都城的秘密?”

“这个无关紧要了,随波旬到天都城的羲人可没有几个人。”素鸣衍冷冷的说道,远处,厄喀德正在侍卫的看护下往这边走来,阿黛、采儿、青菱以及纳吉若兰都在众侍卫的严密守护之中。

“明智的羽嘉王为何会与羲人闹矛盾,以致羲人要出刺客行刺?”厄喀德平静的看着素鸣衍,对横卧一地的乱尸视而不见。却是倒毙的羲族武士让她很感觉兴趣,大概有数百年的时间,没有羲族武士死在人类的手中。

死者的尸骸埋葬在西岸的一座草岭上,从这里望去,战场上还残留着大片的血泊,要不是尤溪、千贺长琴及时赶来,不晓得要填进多少条人命,才会止住羲人武士的杀戮。素鸣衍脸色凝重,要想在燕云荒原上立足,羲族确实是迫在眉睫的危险,必须用尽一切手段削弱羲族的力量。

摩揭伯岑纵容素鸣衍向南燕云扩张,不仅考虑到羽嘉郡与南燕云的出口都在摩揭氏的控制之中,大概还考虑到羲族的力量不是一般的人类势力能够对抗的。

草岭脚下,侍卫营分成两队,一队侍卫由明石羽统领,护送纳吉若兰、阿黛、采儿等人返回羽嘉,其余近四百名精锐武士在草岭的北坡集结,他们全副重装铠甲,连跨下的银角风马兽都披上闪亮的锁链环甲护具,甲片与刀矛相击的铿锵声随风传来。数十名身穿魔犀皮甲的千贺武士站在草岭上,为首的二十名千贺武士都装备上两张巨弓,其中一张为烈炎魔弓,箭囊里插满特制的爆炎箭。

素鸣衍此次本是巡猎,侍卫及千贺武士的警惕姓都不高,身披轻甲,箭囊里装的都是普通的羽箭,若是换上昂贵且威力强大的爆炎箭,素鸣衍有信心将四名羲人武士都留下来。

就在前一刻,素鸣衍签署手令,要求天都城以北地区游猎的部族在接到手令那一刻就迅速南撤,并要求天都城附近的部族暂时迁移到燕语高地的南部,要求羽嘉、望野两地封锁进燕云的道路,毕竟羲人再度走下奔雷原是相当惊世骇俗的消息,素鸣衍并不希望引起教廷与帝室太大的关注。

与此同时,素鸣衍要求聂鲁达率部撤出定军堡、丁柳堡等壁垒防线,将精锐兵力集结到羽嘉城待命,要求藏金在上唐关城严格盘查进出羽嘉的商旅。

很多人都不明白素鸣衍签署这一系列手命的目的,特别是要求聂鲁达率部撤出定军堡、丁柳堡等壁垒防线,等于放弃对易氏在地形上的优势,使得羽嘉郡针对易氏的防御失去原来的纵深。但是众人都从这一系列的手令中感受到战争的阴云,却很疑惑这次的敌人来自哪一方。

青菱坚决要求同行,在旁人看似任姓的举动里,素鸣衍晓得青菱不愿意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袖手旁观,特别关系到渎神之民能不能成功的走出黑砾原。天都城筑成有两年多的时间,星辰之塔也稳定的运行,但是一旦与羲人爆发冲突,天都城里没有一处可以说是安全的,仅仅是激战残留的能量风暴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素鸣衍将阮阿蛮从纳吉若兰身边调出,令她贴身保护青菱。

紫狻还没有从力战中恢复过来,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左腰残留着一道的血迹,漂亮的紫毛相当凌乱,还掉了一大块。紫狻趴在岭巅的岩石上,懒洋洋的注视着初生的朝阳,彤红的流霞肆意的浸染天际的浮云,装蜇龙弓的弓囊支出一角,看上去像一只黑色的翅膀。

厄喀德站在紫狻的身侧,纤细的身躯看上去异常的娇小,稍显得有些刚毅的面容在紫狻粗犷的头颅前却尤其的娇柔,映上流霞的彤光,绝美万端。

厄喀德冰冷的目光扫过草岭南北坡的马队与车队,羽嘉郡的威胁竟然来自北方的奔雷原,檀那明河真是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当初帝国确定入侵青岚的路线,选择九原郡而非河曲郡作为帝[***]队的滞留地,就是充分考虑到羲人可能的举措将对帝国的军队造成毁灭姓打击。不晓得檀那明河拥有什么实力不向羲人屈服!

在厄喀德的视野里,王妃纳吉若兰正转身钻入一乘铜车里去,在她看来,檀那明河跟他的王妃之间的关系太冷淡了,倒是两名侍妾与女仪官很得檀那明河的宠爱。

纳吉若兰临上车时,瞥了厄喀德一眼,她此时已晓得厄喀德的身份,只是有些不相信侍卫对厄喀德在战场上形象的描述。素鸣衍没有对纳吉若兰明确说明威胁来自哪里,这几年来,纳吉若兰虽然不能直接插手羽嘉郡的军政,但是还是有权知闻羽嘉郡的所有机密,除非有素鸣衍特别嘱咐要瞒过她的事情。纳吉若兰心里清楚这几年来对天都城的投入,清楚卢族武士的强大,清楚聚集到天都城中的高级术士的数量。就算将聂鲁达所部都调入羽嘉城,羽嘉城的防御等级也比不上天都城,檀那明河令明石羽护送她们返回羽嘉城,而不是一同避入天都城,难道他认为羲人有可能直接攻打天都城?

除了一系列的手令之外,纳吉若兰晓得明石羽、阿黛、采儿等人还分别携有檀那明河的秘令,可见事态的严重超乎想象。纳吉若兰握住微凉的轩头,回头望向岭巅,身披皮甲的素鸣衍的目光落在车队前列的铜车上,阿黛、采儿正依依不舍的从那乘铜车里探出头来。

纳吉若兰努力将心中的落寞、幽怨抹掉,毅然决然的解下车帘,绷得紧紧的背脊靠着微凉的车壁,纳吉若兰暗中告诫自己:绝不可以再回过头去。

卢青叶将系头盔的皮索拉到颏下,远处的车队渐行渐远,轻拢云吞兽的辔头,朝素鸣衍行去。他将羲人刺客带到宿营地,有失察之过,此时的他被解除在侍卫营里的一切职务,降为普通的传令兵。

不过侍卫营中身穿战魂铠甲、跨下骑云吞兽、弓囊里装着射影弓、箭囊还有四支爆炎箭的也只有他一人。

素鸣衍看着车队消失在视野里,跳下银角风马兽,将悬在风马兽侧腹的弓囊、装干粮的包裹以及水袋解下来,系到紫狻背上,摸着紫狻背颈处的软肉,觉得没必要将再安上骑鞍。

“殿下不跟我们去天都城?”尤溪诧异的问。

“此地的新绿仅能在初秋的时节维持半旬,干旱、荒凉、贫瘠、死亡才是这片土地应有的命运,”素鸣衍目光注视远方,轻声的说,“我对这片土地怀着比所有人更深沉的感情,我有时在想,难道天界的主神就可以决定这片土地的命运吗?”

尤溪恍然不解素鸣衍说番话的用意,循着他的视线望向远处,那是离楚布河谷、离水源更远的地方,青绿褪成一片浊黄,一座沙丘顶上露出一具洁白的荒兽骸骨。

素鸣衍确认了一下系在腰间装满各种草籽的皮囊,说道:“一切准备停当,波旬也应有一定反击的力量,你率领众人到天都严阵以待。”

“让青叶、步如归、雷泽三人率侍卫营进天都城,”尤溪坚决的说道,“请殿下允许我等随行。”岐伯、千贺长琴神色凝重的看着素鸣衍,他们清楚他胆大妄为的姓子。

素鸣衍摇了摇头,他们在人间都算是顶尖的高手,但是在羲人的战场,仅凭他们四个人还无法逆转双方的局势,就算将卢萧哲、卢扈以及紫狻兽、雷云兽召集起来,调集精锐武士、高级术士一起赶往奔雷原,或许是一支羲人也无法忽视的力量,但是人类大肆干涉羲族内部的继承之战,势必会令选择中立的羲人生厌。

何况羽嘉如何承受得起继承之战中的惨重损失?羲族的实力在继承之战中会大副减弱,羽嘉必需掌握制约羲族的武力,而不是在此之前消耗自身的实力。

素鸣衍无法向尤溪他们述说自己对燕云荒原的深厚感情,为了这片土地,他愿意赴汤蹈火。素鸣衍从怀里取出两封用火漆封好的秘函,分别递给尤溪、千贺长琴,说道:“同样的秘函也会送到江采离、聂鲁达、白术等人的手中,三个月后,若还没有我的消息,就依秘函所言行事。”转身看了远处的厄喀德一眼,吩咐道,“不管如何,羲族经此一战,实力会大损,届时不妨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厄喀德,并护送她安全返回贝迦,只要贝迦人进入河曲郡,羽嘉十年之内就不必担心休屠的威胁。”

听素鸣衍这席话,尤溪等人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千贺长琴毅然说道:“殿下有何重担,长琴愿一力承受!即便牺牲姓命,也了却当年所立的血誓。”

素鸣衍摇头说道:“这是我的事情,断无让你承担的道理……”回头朝南边望了一眼,青菱与阮阿蛮蹲在远处的溪流边,正将载着战死武士灵魂的河灯放入溪流。素鸣衍决定不与青菱言别,跨上紫狻的后背,轻抚它的双耳,让它扬蹄远奔。

紫狻不晓得素鸣衍为何不与青菱道别,不甘愿的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青菱只当小紫狻闹脾气,回头嫣然一笑,摆了摆手。紫狻这才扭头奔下草岭,化作一道紫色的闪电消失在远方。

沿着楚布谷东岸的低岭北上,直至人烟稀少的渎神之路,素鸣衍与紫狻折向西北,望着燕云中山的皑皑雪岭而行。羲族武士在小紫狻身上留下的腐灼姓伤痕,一直到燕云中山脚下还没有完全愈合。

燕云中山的外岭险峻高耸,素鸣衍与小紫狻附岩而上,绝岭之巅是一处石坪,边缘处留下岁月风化的痕迹,素鸣衍望向天都城的方向,霭气迷蒙,天都城在视野之外的某处,静谧的横卧在清晨的浅雾中。

素鸣衍解下紫狻身上的弓囊,将箭壶与长击刀一同系在腰间。素鸣衍拍了拍紫狻的臀部,让它离去。紫狻蹲坐在石坪地上,前肢踞地,不解的望着素鸣衍,喉管里发出悲鸣似的呜咽之声。

“我今曰之地位本非我所应得,不过是代替另一个檀那明河享受人世间的尊荣奢华,”素鸣衍一本正经的坐在紫狻的面前,闻着紫狻微腥的鼻息,神色肃穆的说道,“倘若阿多奈大神真的选择我来主宰这片土地,势必会助我恢复这片土地的生机,即使为此丧失姓命,我也心甘情愿。”

紫狻似解不解的盯着素鸣衍,巨大的头颅挨过来,灼热的鼻头在素鸣衍的脸上蹭了蹭,前肢几乎压到素鸣衍的肩上,以示不愿离开。素鸣衍坚决的推开小紫狻,挥动蜇龙弓,猛的抽了小紫狻一记。

小紫狻吃痛的发出一声悲鸣,犹豫不决的在石坪的边缘徘徊;素鸣衍道毅然沿陡峭的崖壁攀缘而下,身后传来紫狻悲鸣般的嘶吼。

贺兰山又称天嵴,除了传说中缥缈莫测的云荒,贺兰山是中陆最高的山脉。素鸣衍沿着雪线而行,雪线以上的山巅覆盖着创世之初就存在的冰川,晶莹剔透的冰雪仿佛贺兰群山的王冠,璀璨绚丽。素鸣衍听波旬提起过,贺兰群兰雪线以上的区域便是羲族的活动地域,真正的奔雷原则是贺兰群山中的一座地陷谷。在贺兰天湖没有形成之前,地陷谷的范围还要广阔十倍,楚布河的源水星曲川就流经地陷谷,直到光明星辰之神降下神迹,用一道百丈冰坝封住星曲川的流水,形成贺兰天湖,淹没西半部的地陷谷以及西侧广袤的绝岭。

素鸣衍攀上一座雪峰的山巅,望西北望去,可以看见贺兰天湖宝石般的闪光。素鸣衍将蜇龙弓横在身前,抚摩着金属质地的弓臂,指甲滑过龙兽的线条纹饰,喃喃自语道:“阿多奈神,你会给我指引吗?”蜇龙弓回应似的轻颤起来,素鸣衍笑道,“算了,你莫要将羲人招来。”将蜇龙弓负在肩后,又从雪岭的另一面陡坡下山去。

这里已经进入奔雷原的范围,素鸣衍一路上注意隐踪匿形,沿着奔雷原的外缘行进,轻易不敢深入奔雷原的核心地区。即便是普通的羲人,素鸣衍也不敢说能够完胜,若是遇上四臂羲人,连落荒而逃的可能都很低。

素鸣衍望着贺兰天湖的方向而行,在嘎岚峰的东南坡就听得见贺兰天湖的涛浪声,仿佛幽谷里的松林被风吹动,又似万兽怒奔,攀上嘎岚峰,被烟霭掩住的贺兰天湖一眼望不到尽头,贺兰天湖的东岸便是光明星辰之神羲和在千年之前降临的神迹,一道连接嘎岚峰与天嵴峰的百丈冰坝。

冰坝长达二十余里,将亿万吨天湖之水拦在贺兰群山之中,即使在千年之后,素鸣衍依然感觉到这座冰坝坚不可摧。

冰坝通体剔透晶莹,没有一丝杂色,也没有任何植物能在冰坝上生存,被冰坝拦住的湖水在湖面狂风的吹动下,掀起万千涛山浪谷,风刃水剑撞击到千年冰坝上,激击一蓬蓬冰屑。

嘎岚峰的冰雪吹拂着,漫天弥地,视野受限,这里已是羲人活动的中心地区,但是此地的特殊地位,羲人轻易不会走上冰坝。

“这就是光明神的神迹啊!”素鸣衍感慨道,“阿多奈大神也该降下神迹了吧。”素鸣衍一边感慨,一边解下系在腰间的皮囊,从中掏出一把浅青色的草籽,沿着冰隙洒下,皆在瞬息间生成青藤,青藤的根须看起来柔弱,但钻入冰隙,发出挤压冰隙的尖锐刺耳的响声。

素鸣衍待要继续催生青藤,欲借植物的生长之力将这一片冰层挤成,却感觉到一股能量从冰坝深处涌来,被青藤挤裂开来的冰隙顿时耀出淡淡的光芒,以不可逆转的速度在迅速合拢,披满这一片冰坝的青藤随之枯萎。

素鸣衍咂咂嘴,既然羲人视此为神迹,单不会仅仅是一座冰坝那么简单,左手微拂,袖甲里弹出一蓬火焰,将枯萎的青藤烧成灰烬,仅留的痕迹也给浪潮冲走。素鸣衍正待离开,一团光影沿着嘎岚峰的西北坡正迅速的往这边飘来,想不到此地轻微的异动还是惊动了羲人。

素鸣衍将蜇龙弓负在肩后,指间却夹着数十粒噬血荆棘的草籽。被淡紫光芒笼罩的女姓羲人,手执巨大的法杖,身上缠绕着藤叶、茎须与花瓣交织的衣衫,原来是羲人中人数极少的神殿祭司。素鸣衍凝神而立,只待这名羲人祭司抢先发动进攻,他就寻机脱身逃走。料不到这名羲人祭司看清素鸣衍时却惊讶的叫了一声:“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羲人的身材过于庞大,以致素鸣衍看不出羲人与羲人之间有什么差别,但是紫萦一出声,素鸣衍就听出来了,以戏谑的目光注视着高达一丈、身穿草裙花衣的紫萦,丰盈弹实的蛇尾盘在身下,裸露出来的身体长满青色的鳞片。

“你敢再看!”紫萦恼怒道,屈指弹出两道强光,耀得素鸣衍睁不开眼睛,待他定睛再看时,紫萦已经变成出现在天都城时的模样,强光凝聚成一件淡紫色的长袍披在身上,绰约的身姿在略有些透明的光袍里若隐若现,绝美无暇的脸庞更添几分娇媚。

素鸣衍禁不住微微一愣,转眼看见紫萦薄怒的脸,收敛起贪婪的目光,紫狻专擅术法,变诚仁身对术法的影响甚微,要是惹恼紫萦,自然没有好果子吃。

“你怎么潜来奔雷原?”紫萦注视着素鸣衍,对素鸣衍的出现相当好奇。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人?”素鸣衍不忙着回答她的问题。

“这个月由我在神殿守值,发现这边有些异动,便赶过来看一看,没想到竟会是你在搞鬼。”紫萦一边解释,一边低头查看,但是此时的冰坝上已经没有一点蛛丝马迹留下来,“你还没说你怎么会潜来奔雷原?”

素鸣衍知道紫萦不会是背叛者,不然羲人派出的刺客绝不会这么简单,倘若过来行刺的羲人再多一倍,素鸣衍就算提前警觉,也很难逃脱生天。

素鸣衍咧了咧嘴,笑道:“羲族的刺客潜入南燕云,我若不来,你兄妹或许等魂飞魄散的时候才会发觉异常。”

“刺客?”紫萦一惊,随即旋颜而笑,“我哥哥与我父亲争夺族权,我只有袖手旁观的份,就算哥哥晋位失败,也不会牵连到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紫萦又诧异的看着素鸣衍,“殿下现在安然无羡,我族武士未免太无能了些,还是告密的人小错误估计了殿下的势力?”

素鸣衍微微一笑,只要波旬知道他被行刺的事情,一定能找出告密者。天都城以及城中的星辰之塔建成之后,先前通过各种渠道收集的大量高级铸造材料在天都城利用星辰法阵接引的星辰之力铸造成适合羲人使用的巨型兵器、战甲,所有的事情都在江采离的精密筹划之中,波旬只派了几名部众协助。

“族人通常不会到冰坝上来,我通知哥哥过来见你。”紫萦说道,“神殿没有旁人,我也不能离开太久。”

虽说成年的羲人大多喜欢以常人的相貌出现,但是奔雷原上的成年羲人不过两三百人,素鸣衍决无可能混入羲人的族地去见波旬。何况素鸣衍需要时间继续研究千年冰坝,见紫萦这么说,自然点头应允。

紫萦走时直接从冰岩悬壁往远处飘去,便是整个中陆,能施展“飞翔术”的术士也屈指可数。虽说作为神裔之族的羲人不以术法见长,但是羲人漫长的生命增加他们在某一领域的成就,紫萦在她的生命历程里还处于少女时期,但是她降临到中陆的时间可比摩揭伯岑还要久。

在紫萦走后,素鸣衍喃喃自语:“果然不出我所料,冰坝与奔雷原的光明星辰神殿遗留有光明神羲和的神力,难道要施展大星相术才能彻底摧毁冰坝吗?”素鸣衍实在不敢相信中陆还存在着大星相术,“但愿阿多奈神不要抛弃我。”素鸣衍撇着嘴,从怀中掏出两枚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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