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浓了一些。 像是一层厚重的黑纱,铺展在了天地间。 天耀城北的一处巷子口亮着昏黄的光,映照着“消愁酒馆”四个歪歪斜斜的小字,左右两侧分别写着:烈酒能消愁,千觞解百忧。 宁天来到此处的时候,酒馆的主人正打算打烊。 那是个三十许岁的美妇,乌发垂肩,长腿蜂腰,一双丹凤眼,脸上单侧有着一戳酒窝,让这个女人看上去很是妩媚。 “不好意思,我们酒馆打烊了。” “你要喝酒,明日趁早来。” 美妇打算关门,可宁天直接道:“我是来拿沈家的消息。” 她动作一顿,丹凤眼斜着看他:“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红棘花。” 宁天说得更加明确。 美妇当即一惊,连忙四处扫视,确定无人之后才压低声音道:“稍等。” 她丰臀一转,就去了内室,再出来时,雪白的手中拿了一卷书页。 “请。” 美妇客客气气递上去,宁天刚接过,可这时候女人忽然不耐道:“都说了,我们打烊了!你怎么听不懂呢?!” 有人来了。 宁天不动声色收起书页,开口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你怎么在这里。” 果然,身后传出一道声音。 宁天转身,发现那人居然是赵杰,他没反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只是来看看。” 赵杰看向美妇,和气道:“这位大姐,之前你这里是不是一直有一位姑娘来打酒?” 美妇顿时柳眉倒竖:“你叫谁大姐呢?我看你像是大姐!” 虽然美妇年岁不小,但没有女人喜欢被人叫做“大姐”。 赵杰一顿,改口:“对不住……我,我只是想问,那个姑娘是不是拿她的簪子抵的买酒钱,我想赎回来。” 美妇红唇一撇,似乎想起来了,却是讽刺道:“哦,我想起来了,那个渣男就是你啊?” “没错,我这儿一直有个小姑娘来买酒。” “买的都是顶级的醉逍遥,不便宜呢。” “原来都是喂了你这头猪。” 她上下扫视了赵杰一眼,鄙夷不已:“靠女人抵挡簪子来买酒,还真是废物。” 赵杰无言,的确,他就是废物。 否则琴儿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等着,赎簪子是吧,我去拿。” 美妇再次转身进了内室,没多久拿出一根錾银的簪子:“二十金,或者一块灵石。” 赵杰立马给了灵石。 她掂了一下,讥讽地笑:“这不自己有钱吗?还让人家姑娘买酒,渣男。” 说着,就把簪子塞了回去。 砰。 再狠狠关了门。 拿着那根簪子,赵杰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他拿着那根簪子,仔仔细细地擦,仔仔细细地看,似乎能从一根银簪子上看出什么来似的。 簪子还在,可惜人却没了。 不知过了多久,赵杰苦笑一声,嘶哑道:“人啊,就是犯贱!” “到手的时候不屑一顾,却在失去之后,百般后悔,只恨当初不够珍惜。” 赵杰长吐一口气,看向宁天:“你可别像我。” 宁天一时没说话。 他其实也是一样的。 犯贱。 对盛千姿如此。 对白雪歌也是如此。 赵杰小心翼翼地收起簪子,然后状似随意地问道:“对了,宁弟,你还没说你怎么在这里呢?” “这大半夜的,难道你是来喝酒的?” 这话不简单。 宁天心中迅速划过这个念头,脱口道:“我当然不是来喝酒的。” “我知道这里是红棘花的一个暗桩点,所以问他们要了一些关于沈家的消息。” 说着,他直接拿出怀中的书页:“赵哥你看看,和你之前查的,是不是有不同。” 赵杰粗眉一扬,没有丝毫疑问,拿过去就看。 宁天暗道,赵杰这副没有多问的样子,显然是早就知道消愁酒馆和红棘花有关系。 没多久,赵杰就看完了,饶有兴致道:“你这消息和我之前到手的消息不同。” “比我之前的,多出了不少东西。” “比如说这个刘家、这个孙家……” 他忽然看向宁天,意有所指:“红棘花不地道啊,我当初也是在他们家花钱买消息,可他们给我的,比给你的简单太多。” 宁天猜测:“或许是因为更新了。” “最新版的消息和之前的消息,一定是不一样的。” “嗯,你说得有道理……!” 赵杰点点头,没有往下追究。 将书页递还给宁天,笑道:“择日不如撞日,明日不如今日,宁弟,你要的那几株药草,我已经搜集完了,今晚你就帮我治伤如何?” “当然可以。” 宁天跟着赵杰去了城主府。 侍从很快就把汉灵草、天方果、帝女花都捧了上来,一股浓浓的灵气弥漫四周。 “东西都在这里了。” 赵杰很自然道:“你看看。” 宁天走上前去,稍稍一看,汉灵草,长叶无花,整株瘦长;天方果,果子方正,色青味;帝女花,花大而垂,香气馥郁……他看着看着,眼睛微微一眯。 “怎么样?” 赵杰试探地道:“这些药草是我让心腹花了大价钱买到的。” “帝女花不对。” 宁天直言道:“帝女花,应该是‘花大而垂,香气馥郁’,除此之外,还有花萼细小、花茎多刺的特点,但这一株没有,所以它不是帝女花。” 他说完,再扫过其他两株药草,眉头更皱:“另外两株也不是汉灵草和天方果,而是模样相似、药性差了百倍的水仙草以及地方果。” 赵杰一顿,随后暴怒,大喊道:“岳峰!岳峰!你给老子出来!” “看看你给我找的药草,三株药草,全都错了!” “你是干什么吃的!” 岳峰赶紧上前,一通赎罪。 赵杰骂完岳峰后,才对宁天道歉:“哎呀宁弟,不好意思,我让人马上去换,劳烦你等等了。” “呵呵,没事的赵哥,等等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点什么,随后相视而笑。 你是“赵哥”,我是“宁弟”。 可说得再亲切,却不是真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