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雪,从天而降。
时间轴向前倒退。
第八撤离队伍。
进入荒芜雪山第20天,人数锐减五成,已越过了荒芜雪山最外围。
这些天来,黑雪下不停。
既然称作“荒芜”,顾名思义,这地方又荒又芜。
依靠着能够将雪转化成“雪团”的禁物,再加上出发前携带好的食物,才让众人没那么容易被饿死。
黑雪不是真的雪,可如果把它当成真的雪,那倒也能喝。
就是喝的越多,人越容易出问题。
此刻。
排成列的队伍停在雪地。
队列中,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青年缩着身子,手拿小块像是饭团模样的食物,小口小口咬着。
呼吸在空中拉出一条白色匹练,温度颇低。
“荒芜雪山,传闻中时间与空间混乱的节点之地。”
“在这里,能够看到一个个特殊身影,甚至能够和那些特殊的存在进行对话。”
“当然,这些都是传闻,而且也不知道是怎么流传出来的。”
“踏入雪山者,只有个别在边缘的人侥幸捡回条命,凡是往深了走,就没见谁能够能够走出去。”
“并且,也完全没听说过有什么东西,从另一边穿越雪山过来。”
青年身侧,年长些的大叔摇头晃脑。
“那照王叔你这么说,咱们是出不去了。”青年笑道。
“哎,也不一定呢。”王叔摇头道,“感觉……还是有那么些希望的,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青年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
“开河啊,哎。”大叔长叹。
“叹息什么?”姜开河问道。
“你的天赋真好,如果早生个一百年,或者晚生个一百年……哦也不,我们要是都折在这,也没人能生你。”
王叔被自己的话逗笑,“可惜呀可惜,和平年代,以你能力,我们至强者必定有你一席之地。”
“没什么的。”姜开河依旧是微笑,容貌并没有多么英俊,却有着一股难以形容的亲切感与澎湃自信。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很像方向阳。
“走,队伍又开始前进了。”
王叔拍拍他肩膀,随后站了起来。
“我感觉这破雪山好像已经开始影响我的思绪了。”大叔颇为苦恼,“脑袋转的都比平时慢上许多。”
“有可能你是被冻伤了。”姜开河回道。
“或许。”王叔无奈。
众人缓缓向前,他拍拍脑袋,“我之前话没有这么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就是有种莫名预感,感觉自己活不了太长时间,所以一口气把想说的话都说出去。”
“王叔别乌鸦嘴。”姜开河面色严峻了许多。
“说真的,我真有点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王叔喘着气,面上神情倒是坦然无比。
他喘了几口气,望向远处队伍,眼中闪过几分怀念,“我的妻子,孩子,都没了。”
“剩我孤家寡人一个,其实也没什么活下去的动力。”
“或许唯一的动力,就是想要翻越雪山,看看雪山的另一边,有没有属于我们的家园。”
“有点累了。”
他连连喘息。
“王叔我扶你。”姜开河道。
“没必要。我应该是被雪山的力量侵袭了。我好像听见许多特别的声音,看到了些模糊身影,那些是什么……”
“王叔。”姜开河抓住他臂膀。
“看不清了,开河……你替我看看。”
“叔,先别说话了,省省力气……”
话音停顿住,姜开河嘴唇蠕动,摸了摸鼻子。
他将那身躯扛起。
拉扯着对方右臂,左肩顶起。
就这么扛着,二人向旁边走去。
待走出去几十米,来到枯树旁,他将对方卸下。
“王叔啊,我就说让你少说点话,保存体力。”
“你看看不听劝,一口气说太多,今后没的说了。”
“哎,说你什么好。你就老实睡,我替你接着受苦。”
絮絮叨叨念叨完,姜开河迈着步子,重新回到队伍中。
他沉默许多,身旁也没有其他人能够与他唠嗑。
“冷。”
“真特么冷死我了。”
“这破地方到底干嘛的,日复一日,折磨,纯纯的折磨。”
不知走了多久,抱怨声音在耳畔响起。
姜开河看向身边。
不知何时起,他身边多了道身影。
那人留着一头黑色碎发,模样甚是俊朗。
这骂骂咧咧,也不知道遇见啥了。
“哥们,少说两句。我有个朋友,就是说的太多,然后……”姜开河声音顿了顿。
“然后咋了?”那男子下意识出生询问道。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姜开河耸耸肩。
“好。”少年无奈,打量他几眼后,闷头继续赶路。
姜开河在脑海中思索一圈,反而来了兴趣。
他虽然一直在闷头干路没怎么留意身旁,但仔细回想起来,好像这人是突然出现在身边。
而且队伍前后左右,姜开河不说完全记得每个人,好歹也都记了个脸熟。
眼前少年模样俊朗,样貌很有特点,他不可能一点影响没有。
“哥们,你哪来的?”姜开河好奇问道。
“不知道。”少年很实诚的说道。
“啊?”姜开河挑眉。
“你说,咱们这往前走,什么时候能走到头。”少年反而询问。
“我也不知道。”姜开河如实道。
“这破黑雪。”少年叹息,“不知会有多少人将埋葬在这场雪中。”
少年望向前方,又看过后方。
“每次看到这场景,都会感觉很绝望。”
他轻轻摇头。
“什么叫每次看到。”姜开河眉头一扬。
“这我说不太清楚。”
“感觉你说话怪怪的。”
“我也感觉我怪怪的。”
于是,二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看不见尽头般的行走着,忽然,这少年也越发开始变得无力。
动作越来越迟缓,气息衰败下去。
“又没力气了。”他喘着粗气,脚下一软,险些直接栽倒下去。
踉踉跄跄,自己走向旁边。
“那我不送你了啊。”
黑色的雪越下越大,能见度也变得极低。
少年只是前行数步,身影已经快被漫天飞舞的雪花所吞没。
“你继续上路,不用管我。”少年大声道。
风雪交加,扭曲了他的身形。
“喂,你叫什么。”
姜开河喊道。
少年摆摆手。
说了些什么,声音断断续续,在风雪中被扭曲,到耳边只剩下了模糊不清的一个字:“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