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选择将言兮的骨灰盒放在林子里,背着中毒的喻晋文下山的那一刻,洛君珩就不敢再想言兮了。
他已经失去了想她的资格。
他心爱的人啊,在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了言兮曾经跟他说的“责任高于一切,家人重于一切”是什么意思,他和她,他们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人,从出生之日,就不由自己。
他们肩上的担子,比他们的生命更加重要。
甚至重于,他们的爱情。
可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没有人逼迫他们。
所以怨不得别人。
言兮只是想让他,“放过自己吧,阿珩。也放下我。”
“大哥。”
南颂看着大哥蜷缩在那里轻轻颤抖的背影,就觉得钻心般的疼,大哥将大嫂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为了大嫂的遗体,他都甘愿以生命做代价,也要和索菲亚干到底。
可是,为了救喻晋文和兄弟们,大哥还是选择将大嫂的骨灰放下了,她无法想象,那一刻大哥在想什么,心又有多痛,大哥一直是他们的大哥,只是他经常遗忘了自己。
南颂坐在洛君珩身边,摸了摸他侧边的碎发,轻声道:“大爸和妈妈,他们在山上等着你,你去见见他们吧。”
*洛君珩身体其实还很虚弱。
过去的三个月,他彻底将自己的意识抛空,什么担子,什么责任,他通通都不管了,他任性了一把,像是抽走了自己的灵魂,进入了另外一个时空里,在那里和言兮快快活活地过了一段时间,他们活在当下,回忆过去,唯独没有未来。
言渊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就很烦了,不想去见他。
言兮却是催促他,“去吧,逃避不是办法。家里人都惦记着你呢。你要是实在忘不了我,就来梦里找我玩,我等着。”
洛君珩的手撑在一棵大树上,粗喘了几下。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似乎正在提醒着他,前方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
预感来袭,一向很准。
洛君珩踏上梅苏里的山头,看到了蹲坐在地上搓着手上泥土的洛茵和老谢尔比先生,而旁边,放着一个骨灰盒。
心跳像是漏停了一拍,紧接着又急剧地跳动起来。
每一下,都震得他胸口疼。
洛君珩看了老爹和老妈一眼,目光定在骨灰盒上,视线便动不了了,眼前闪过昏迷之前,洛茵戴上防毒面罩,扛着长枪上山的一幕……
原来,竟不是幻觉。
把他劈晕之后,洛茵就毅然决然上了山,进了丛林。
她既然答应了大儿子要帮他把言兮给带回来,就不会食言,别说闯进毒林,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得给他办到!
知子莫若母。
没有人会比洛茵更知道,言兮对于洛君珩的重要性。
她就是他的魂儿,言兮在,洛君珩就在。
如果言兮真的变成了孤魂野鬼,那么洛君珩也会变成孤魂野鬼,爱到极致的两个人,命运也会被捆绑到一起。
有时候痛苦的不是两个人一起死去,而是一个死了,另一个却还活着,孤孤单单地活着,是最可怕的事情。
“愣在那干什么,傻了?”
洛茵一开口,还是老样子,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玩世不恭、没个正形,“我们把你媳妇带回来了,你过来检查检查。先说好,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啊,你爸、你二爸还有你小爸,我们一块上去的。好家伙,那一通找啊,总算找到了!”
老谢尔比先生只蹲坐在一旁,看着儿子浅笑着。
洛君珩眼圈红了。
他动了动唇,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朝言兮的骨灰盒走过去,双膝,跪了下来。
泪水,如泉涌般的流出。
他抱着骨灰盒,肩膀抖动着。
洛茵轻叹一口气,走到了洛君珩身旁,摸了摸他的脖颈,“好了。这不是找回来了么,还哭什么。”
那压抑在心里的悲痛情绪再也忍不住,洛君珩抱住了洛茵,终于崩溃地大哭起来,便是哭泣,他也是无声的。
“是我把兮兮,弄丢了……”
他的声音嘶哑沉痛,像是从心脏深处闷出来的。
洛茵抱着儿子,心痛如刀绞,也霎时间红了眼眶。
泪水如汹涌的浪潮汩汩流出。
老谢尔比先生习惯了见儿子独当一面,何曾见他这般模样,哭得像个孩子,他偏过头去,擦了擦脸上冰凉的泪。
“傻孩子,不是你的错。”
洛茵的手包裹住洛君珩的后脑勺,让他贴在她的肩膀上,是真的把他当成孩子在哄,“你做的很好,你挺过来了。兮兮在天上看着你呢,她一直与你同在,永远也不会消失。”
……
洛茵和老谢尔比先生合力挖了一个坑,洛君珩亲手将言兮的骨灰埋了进去,梅苏里山明水秀,言兮最是喜欢这里。
以前她还畅想着,“等以后咱们退休了,就来梅苏里好不好,盖一间小木屋,养养花草,还可以养只猫。我们自己种点农作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在山上架一座秋千,看日出赏日落,你说好不好……”
洛君珩说,“好。”
墓碑立起,是一座双人合墓。
言兮旁边的位置,是洛君珩为自己留的。
苏睿上来察看了一番,对于洛君珩又为自己挖了一处墓穴的这种行为,他只表示了两个字,“给钱。”
洛君珩没理他。
苏睿和言渊陪着他在墓碑处坐了好久,闻着洛君珩的二手烟,喝着酒,看着日落升起,复又落下,酒也喝完了。
喝完了,就该下山了。
*院子里,长长的桌子上,摆满了好酒好菜。
南颂之前说过的,等他们打了胜仗回来,她就亲手做一桌好酒好菜,为他们庆功,老A大熊和三牛狮子等人如今也在梅苏里养伤,他们伤得没有喻晋文和傅彧那么重,能下地,能吃能喝,能打能闹。
看着琳琅满目的一大桌子菜,几个人眼睛都亮了。
“小颂,这也太香了吧!”
老A眼睛都亮了。
南颂笑笑,解掉围裙,招呼他们赶紧落座。
眼见洛君珩他们哥仨从山上下来,一个个身上酒气熏天的,不知道喝了多少,让苏音先给他们把醒酒汤给端来。
洛茵则是盯着洛君珩半天,啧一声,“我一直想问,你这新发型是谁给你剃的,简直丑爆了!”
洛君珩:“……”
言渊:“……”有被冒犯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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