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卫刺杀肖恩失败,反被他擒住。
他的脸被压制在几案上,眼前似乎依然闪过刚才那柄利刃划破长空直直冲他刺来的画面,若非洛茵及时开出的那一枪,现在他的脑壳怕是要被刺穿了。
做卧底便是如此,性命挣扎在生死的边缘。
死并不可怕,可是劫后余生,仍旧令人感到心悸,冷汗瞬间布了满脸。
他在肖恩身边做了这么久的近卫,竟不知道这宫殿里还安装了机关,肖恩方才手捧着酒瓶,根本没动,大概是他举起利刃的动作,触发了什么机关。
肖恩将近卫的头摁在几案上,连看他一眼都没有。
他只是看着出现在大殿之上的洛茵,还有跟在她身后一起出现的南宁松、喻锦程还有几个家族的男人们,以及洛茵被他所逼迫着“生”下的孩子们。
“都来了,真好。”
肖恩看着洛茵出现,苍白泛青的脸上竟现出一丝淡淡笑意,“你们将这人安在我身边这么久,指望他杀掉我吗?阿茵,若非为你,我早要了他的命。”
喻锦程铁寒着一张脸瞪视着肖恩。
为了灭掉肖恩,扫平东镇的暗黑势力,他们前前后后不知向东镇输送了多少力量,好多都惨死在肖恩的手里,被吊死在东镇的镇口,成为了烈士。
他们牺牲了太多人。
想起来都让喻锦程觉得痛心,恨不得亲手活剥了肖恩!
对于他给予的面子,洛茵却毫不领情,她冷声道:“你不是也在我们身边安了细作么,怎么,你可以这么做,我们就不行?做人可不要太双标了。”
肖恩状似无奈地叹口气,“许久不见,你这张嘴,还是那么利。”
“打住。”
洛茵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能别用这么宠溺的语气跟我说话么,还当着我男人的面,你不嫌腻歪,我还嫌膈应。肖首领,你我之间早就没交情了。”
蓝聿还能为了贺晓雯勉为其难地叫肖恩一声“大哥”,到了洛茵这,绝对不可能,什么大哥,玩勺子把儿去吧!
面对她的疾言厉色,肖恩自始至终不曾动怒,俨然一副好大哥的模样。
他轻叹一口气,看向对面,“如今你也算儿女双全、子孙满堂了,你们几个家族相处得很融洽,成了一大家子。若要追根究底,这还是我促成的。”
“你可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子!”
白鹿予忍无可忍地开骂,“我们是一家人,自然相处融洽,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以那种方式强行逼我妈生孩子,要不是当年她费尽心力将我们都找到,我们兄弟几个就是没妈的孩子了。你别指望我们会因为这个感激你!”
骂到最后,白鹿予还不忘气咻咻地补上一句,“老秃驴!”
虽然肖恩头发挺多的,但他就是想这么骂他。
秃死你!
肖恩往白鹿予的方向看了一眼。
大殿上没有开灯,只点了几只蜡烛和壁灯,光线昏暗,可肖恩的目光依旧锋利得厉害,只消一眼,就让白鹿予觉得后颈发凉,缩了缩脖。
傅姿不动声色将他拉到身旁,一双凌厉的狐狸眼朝肖恩射过去。
她家小白鹿,可由不得别人欺负。
肖恩咳嗽了两声,他的脸色在暗淡的光线下显得愈发青白,唇角始终勾动着令人寒毛直立的笑意,“说起来,你们这些孩子,也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瞧着你们都成双入对的,我这个做大舅舅的,心里也是十分欣慰。”
洛茵当即送给他一声“呵呵”,“你哪来的脸,在这充大舅,你配吗?我的孩子们只有一个舅舅,姓蓝名聿,可没你这么个便宜舅舅。”
肖恩悠悠叹口气,充满着无可奈何。
“阿茵,不管你和阿聿如何看我,在我心目中,你们始终都是我疼爱的弟弟妹妹。我们理
念不同,所以被迫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可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够待在我身边,陪我一起去实现雄图霸业呢?我们一起共享天下,不好吗?”
洛茵声线清凉,“很简单,因为东镇,早已不是我们的理想之地。你的雄图霸业,在我们看来是痴心妄想。这天下,从来都不是谁的,也不会是你的。我只想潇潇洒洒地过好自己的日子,没有你那么大的野心。”
“潇洒。”
肖恩狭长的眼眸缓缓眯细,他稍稍抬起头来,看着前方虚无一点,沉哑的声音从干涩的喉咙里发出,“这世上几人能真正潇洒地过日子?都是在背着与生俱来的枷锁,负重前行。生命是苦的,日子也是苦的,哪有什么甜呢?”
曾经也有过甜,只是那些甜蜜的瞬间太过短暂,跟做梦似的,转瞬即逝。
他拼命地想要留住,却怎么也留不住。
“日子是苦,可正因生命的底色是苦的,人才要好好珍惜那一丝甜。”
洛茵面容现出罕见的沉静,人也变得正经许多,是孩子们很少会见到的严肃,她周身冰冷,“我知道初心难守,人总会变,既然选择了变,就得为自己的选择和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你说我和阿聿背叛你,这么多年也不肯放过我们,可你扪心自问,我和阿聿可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她声色俱厉,“是你,不顾我们的兄弟情谊,利用我们,把我们变成你走向野心之路的垫脚石。当你选择这样做的时候,就该知道,我不会听由你摆布,阿聿也不会。你注定,众叛亲离。”
众叛,亲离。
肖恩眼瞳震颤,这句话仿若刺进了他的心脏,曾几何时,他也听别人这么说过……哦,大概是他逼着牧州为他制作玉玺的时候,牧州呕心沥血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手指磨的通红几乎破皮,人也咳了血,悠悠叹息着对他说——“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东西吗?古时候,为了登上皇位,各路英雄豪杰王公贵族都在争夺它,为了得到这样一件器物,不知道要牺牲掉多少人的性命。看着通体晶莹的东西,实际上是用鲜血染红的。登高位者,势必要灭情绝爱,众叛亲离。”
牧州摸着玉玺,近乎诅咒地说,“终有一日,你会死在这上头。”
肖恩看着摆在右手边的那尊玉玺,迷离的目光忽然变得沉定下来。
“我早已是孤身一人。”
肖恩忽然放开手,面朝洛茵,摆出一个拥抱的姿势,“你来,取我性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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