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茵和南宁松在容城逗留了一夜,翌日中午时分才到的家。
苏睿也跟着他们一起回了玫瑰园。
见到洛君珩,苏睿在心里默默地叹一口气,所以说这人沾了爱情能有什么好啊,人在的时候爱得轰轰烈烈死去活来的,人不在了,魂儿都要没了,留下来的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对活着的人太残忍了。
封心锁爱,才是保命的最佳方针。
南颂问道:“傅老爷子身体怎么样?”
洛茵道:“不怎么好。到底是年纪大了,扛不住了。”
南颂和喻晋文对望了一眼,他们还以为傅老爷子醒过来就说明病情有所好转,没想到是行将朽木,回天乏术,还是到了这一天。
傅彧自从回到容城后,就再没往别处跑,一直侯在父亲身旁。
知道傅老爷子醒后,来探望的人不少,傅伯兴不顾病体,一拨接一拨地见,他说话还并不是很利索,只紧紧地握着好友的手,又扯过傅彧的手,握在一起,意在托付。
在江湖人的眼中,傅伯兴也算是一代枭雄,他心狠手辣,行事不留余地,年轻时也得罪了不少人。
年纪大了,却开始韬光养晦,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甚至豁出脸面去打点各方关系,众人都知道,他这是在为他的儿子傅彧铺路。
说实话,大佬们起初并不怎么看好傅彧。
傅彧是傅伯兴最小的一个儿子,从年龄上来看,几乎可以当孙子了,幺儿通常都是最受宠的,傅彧却并非如此,容城人人皆知傅家小爷是个混世魔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但凡在傅家大宅附近居住的老百姓,都亲眼瞧见过傅家老爷子拎着拐杖追着小儿子打的画面。
后来傅伯兴还一怒之下把儿子扔到了军营里,不管不顾了。
当时很多人都觉得傅彧已经是傅家的弃子,没什么前途了,谁曾想在傅家夺嫡之战中,最终留下的人是他,他在腥风血雨中活了下来。
傅伯兴现在睡着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长。
他醒过来时,就见傅彧坐在床边,按照苏音教给他的按摩手法,低着头认认真真地给他按摩着,印象中,这小混球就没这么乖的时候。
想来是苏音教得好,那小丫头厉害,是个驭夫有道的。
傅伯兴动了动手指头,傅彧便抬起了头。
“醒了。喝水吗?”
傅伯兴轻点了下头,傅彧起身给他端水,将吸管递进他的嘴里,傅伯兴润了润嗓子,凝眸看着小儿子,朝外面努了努嘴。
傅彧知道他的意思,道:“今天就不见了,我让他们回去了。”
傅伯兴瞪着他。
“您老也托付得差不多了。”
傅彧坐下来,依旧是那欠揍的语气,“放心,您小儿子这么讨人喜欢,罩着我的人多的是。真正的朋友不用您交代人家也会帮我,而那些假朋友就算您磨碎了嘴皮子,嘴上答应了也未必真的能帮忙。指望别人永远不如指望自己,只有自己足够强,才不会被别人欺负。”
他说的平稳沉定,语气云淡风轻,却又难得的通透。
“老头,你不用担心我。我有媳妇,有朋友,不会孤单的。”
起码,不会像你一样孤单。
傅伯兴眼圈红了红,攥着他的手,歪着嘴唤了声,“苏……音。”
“是啊,苏音,我媳妇。”
傅彧一双桃花眼闪闪亮亮,他唇梢一挑,“您是不是觉得,我哪来的福气,能交到这么可爱漂亮的女朋友?我妈把我生得好看呗。”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全靠这张脸。”
“……”傅伯兴从鼻腔里喷出一口气,全靠你小子不要脸!
他抽抽嘴角,笑了下,又道:“遗、遗嘱。”
傅伯兴醒来后就让律师给他修改了遗嘱,只要苏音嫁给傅彧,他留给傅彧的财产,就有一半是苏音的,苏睿对此嗤之以鼻。
他并不领傅伯兴这个情,语气冷硬道:“我苏家差你这点钱?”
傅伯兴道:“彩……彩礼。”
“我知道。”
傅彧道:“您老人家巴不得把我嫁到梅苏里,我也想啊,入赘都行。不过我岳父大人现在并不怎么待见我,想娶他闺女没那么容易呢。好在还有几年,我会努力表现的。等我和苏音结了婚,我们就是夫妻,我的财产当然有一半是她的。不,我的所有都可以是她的。”
见这臭小子说着说着又开始秀起来了,傅伯兴简直想翻他一双大白眼,可另一方面又深感欣慰,苏音是个好女孩,能嫁到苏家是他们傅家高攀了,他当然要给儿子备好彩礼,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
说到姑娘,傅伯兴又想起了一人,跟傅彧道:“阿、阿姿。”
“找我姐啊。”
傅彧道:“我给她打过电话了,她带着她的车队一路骑行到了南美一带,她说会回来,就能回。您给她留了一份,我知道。不过我姐未必肯收,人家自己的生意做的那么大,不一定瞧得上这点钱。”
瞧不瞧得上是一回事,该给的得给。
傅伯兴交代完事情,就很累了,闭上眼睛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苏音结束最后一堂课,晚饭都没有吃,就打了个车到了傅家大宅。
她去看傅老爷子时,傅彧不在房间,小师弟守在旁边说老爷子昏睡了挺久了,苏音交代了他几句,便上楼去找傅彧,房间的门半掩着,并没有关,苏音推开门时,就见傅彧正坐在地摊上,翻看着相册。
听见开门的动静,他抬头看向苏音,微微一笑,“你来了。”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眼圈也布满红血丝。
这几天他都没有睡好觉,苏音知道。
她朝他走过去,低头一瞧,“在看相册?”
“嗯。欣赏小爷以前风流倜傥的模样呢。”
傅彧一天都没怎么说话,可看到苏音就像又活了过来,开始臭贫了,他拉着苏音在地毯上坐下,直接便躺下来靠在了她的腿上。
苏音想推开他,可看着他一脸的疲色,还是由他去了。
她翻开着相册,看到傅彧刚出生的模样,穿开裆裤的样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倒霉模样,还有将小手插在裤兜里耍帅的臭屁样……苏音饶有兴味地一页一页翻看着,将他从小到大的样子印入脑海,不得不承认的是,傅发财真的从小帅到大,越长越祸国殃民。
傅彧枕在苏音的腿上,只觉得一颗心前所未有的平静,睡意袭来。
眼前似乎闪过了幼时场景,妈妈看着他在院子里骑小木马,他骑着骑着就开始不老实地在马腿上抠啊抠,把马腿给卸了下来,正造作的时候,爸爸来了,“你这臭小子,老子辛辛苦苦做的小木马,你就这么给老子卸了,你过来,看我不卸了你的腿……”
他撒丫子跑得贼快,躲到妈妈身后,妈妈护着他,跟爸爸说:“哎呀,你就重新给他做一个嘛。”
他就冒出头,学着妈妈说话,“就是,重新做一个嘛。”
爸爸就伸出大手抓他,他躲在妈妈后面咯咯笑,玩着躲猫猫。
可是忽然间,天色一黑,爸爸就轰然倒了下去——
“爸爸!”
傅彧蓦地睁开了眼睛。
苏音刚要扯过毯子给他盖,忽然见他睁开眼睛,吓了一跳。
正要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师弟推开门,白着脸,急急道:“老爷子,老爷子没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