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酒徒
安禄山笑吟吟俯身写着他拜谒的名单,看他的名单越写越长,堂上三位主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了此刻,堂上的任何一个人,包括那些站在两侧不敢吭声的衙役差役,都大抵明白,安禄山根本与这起行刺案没有什么关系。
行刺萧睿的幕后主谋,必然是这名单之上的其中一个。而至于他是无意使用了安禄山奉送的飞票还是有意栽赃,还待查证。但这案子还要不要查下去,孟阳、张九龄和张利贞三人都打起了鼓。
安禄山将名单奉上。
张九龄三人接过名单略一打量,面色都陡然色变。张九龄神色变幻良久,才缓缓起身道,“案情重大,我等不敢擅专,只好待皇上回京来由皇上决断了。”
名单上的人,有一大长串。萧睿虽然没有看到名单,但也不得不惊叹于安禄山行贿的魄力和手腕,难怪安禄山后来兴风作浪左右了一个帝国的命运。看起来,这安禄山属下产业的盈利基本上全部用来行贿了。
案件的审理告一段落,安禄山大摇大摆的离去。
李林甫缓缓出了京兆府衙门,在即将上轿的瞬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来瞥了萧睿一眼,“萧睿,听老夫的话,稍安勿躁,一切待皇上归来再萧睿淡淡一笑。拱了拱手,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满,“岳父大人说的是。不过。萧睿看岳父大人似是已经胸有成竹了……”
李林甫微微一笑,“老夫为官几十年,这些蝇营狗苟一眼洞穿……安禄山的名单,老夫虽未亲见,但也猜个八九不离十。你只需记住,老夫绝不会是头一个就是了。”
萧睿皱了皱眉,他隐隐有一种感觉。李林甫拿这起案件、甚至是拿他本人当起了棋子,就是不知道他要玩一出什么游戏。萧睿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利用和操控的感觉。
萧睿的神态变化落在李林甫眼里,李林甫默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事情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复杂,但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萧家大院的左右邻近,原本有两个富商的宅院。但前几天,这两所宅院都被孙公让以极高的价格买下了,目下正有上百工匠正在忙着打通这三座宅院,重新进行装修。按孙公让的话来说,依萧睿目前的身份和财力。萧家的确是有些太寒酸了。
萧睿回到府中,到“工的”上扫了几眼,又见孙公让带着数十个黑衣人走进外院,知道这是孙公让为萧家雇佣的护院,只笑吟吟的站在一旁,自打出了行刺事件之后,孙公让就提出加强萧家的防卫力量,萧睿也没有反对。毕竟。他如今家大业大,府中养几个护院也纯属情理之中。
护院们各就各位。由那刃统一管理。
孙公让匆匆走了过来,见萧睿倚在院中的那棵老槐树下。神色微微有些疲倦,不由笑着问了一句,“子长,案子怎么样了?”
萧睿叹息一声,“据我估计,与安禄山无关。恐怕,这事儿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说着,萧睿便把三司会审的情形大体给孙公让说了一遍。孙公让越听眉头越是紧皱,他扯了扯萧睿的衣襟,“子长,官场黑暗,仕途难走,你可一定要小心谨慎
萧睿默然点了点头,“我知道。”
突然,萧睿低低道,“公让兄,我们的买卖越做越大,想必也越来越惹人注意……这样啊,我想我们不妨可以……”
孙公让点了点头,“一切就听子长你的……”
两人正在款款细语交谈,一个家人怀抱厚厚的一摞名帖和文稿匆匆走了进来,见了萧睿苦笑着拜了一拜,“大人,按照大人说的,所有来拜谒的士子一概拒之门外,可是,还是有很多人将名刺和文稿放在咱们家的门口……”
萧睿皱了皱眉,“我一概来年的春闱即将来到,各的来的士子又都蜂拥而至齐集长安,四处找关系投门路拜谒,意图功名。如今的萧睿,才名动天下,又是背景很深的天子门生,来投他门路的士子这些日子以来都是络绎不绝。
萧睿实在是不胜其烦,吩咐下人闭门统统不见。
孙公让呵呵一笑,“子长你如今在士林中威望甚高,已经成为天子士子效仿的楷模——不过,据某看来,子长你这般一概将来访士子拒之门外,怕是会有损于你的声名……”
萧睿耸了耸肩,“那又能如何?我总不能像那些朝中贵人一样,敞开门来收礼吧,那样传出去更是不得了——其实,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万年县令,他们找我也是白搭。所谓天子门生,那不过是皇上一时兴起,真要到了朝廷科举这种大事上,我人微言轻,哪里能说得上话……”
“大人,郑鞅郑大人派人下了请柬,请你去望水楼赴宴。”家人萧虎匆匆捧着一张名刺,递了过来。萧睿接过,笑了笑,“居然是阳明兄请客,萧虎啊,出去告诉来人,明日我准时赴宴。”
夜幕低垂。呼呼的北风猛烈的刮着,卷走了白日里长萧睿静静的站在树下,一个面蒙黑纱的黑衣人也静静的站在他的对面。两人于寒冷刺骨的北风中,相对无言。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不是说,南诏之行后。我便再也见不着你了吗?”良久,萧睿低沉的声音才缓缓而起,旋即又消散在呼啸的风中。
黑衣人紧紧捂住蒙面的黑纱,微微退后一步,冷笑了一声,“你不要想得太多……我只是不想看着你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人才,就这么白白的毁了……话已至此。你听也好,不听也罢,由你去吧。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不要做得太过……还是那句话,这长安城里的一切,尽在皇上的眼皮底下——实话告诉你,那刺客怀里的飞票,就是我放进去的。”
“你究竟是谁?”萧睿微微上前一步,手探向了自己的怀里。
黑衣人一怔,后退了一步。“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你没有恶意。记住,不要把事情搞大,搞大了对你没有好处。”
萧睿突然笑了笑,那笑容在寒冷的北风中寂寞的绽放,他伸出手去,“影子。你可认得这个东西?”
黑衣人身子微微一震,冷哼一声。身影一闪,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沉下来,他蓦然狠狠的一拳击打在旁边的树干上,“难道要我白白吃了这亏不成?哼,休想!”
黑夜无语,风狂如骤。十余个蒙面的黑衣人相继越出萧家的院墙,沿着一条深深的小巷,向长安城南处鬼魅一般纵身飞奔而去。
一座幽静的宅院之外,呼啸的风中,一辆马车缓缓而来。萧睿缓缓从马车上下来,眼望着那紧闭的院门,咬了咬牙,摆了摆手,“动下的十几个黑衣人犹如狸猫一般飞跃上墙头,然后又一一落入院中。一个黑衣人悄然打开了院门,萧睿飘然而入。
院落不大,看上去已经荒废多时了,院中到处是枯败的杂草和灰尘落叶。一间正屋内,突然亮起了火烛,一个清冷的声音警惕的传出,“兄弟们起身,似有动静!”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披着棉袍的汉子露出头来,发现了就站在他当面紧紧裹着披风迎风而立的萧睿,刚要惊呼一声,一道血光闪处,他的头颅已经被守候在门口的黑衣人一刀斩落。
屋中杂音四起,4个彪悍的汉子怒吼着挥舞着长长的陌刀冲了出来,但迎接他们的却是冰冷而血腥的羽箭。暴雨梨花一般的羽箭飞射而出,四个壮汉只来得及发出几声惨就被密集的箭雨射成了马蜂窝。
淡淡的血腥气被呼啸的北风荡涤一空,只有那低沉的惨呼声引起了相邻百姓家里的几声犬吠。
“大人……”那刃一把扯掉面上沾满血迹的黑纱,躬身问道。
“那刃,你们做得很好……告诉兄弟们,今晚之事,任何人不得泄露出去,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萧睿阴森森的话传进那刃的耳朵,那刃心里一颤,急忙躬身下去,“那刃明白。”
萧睿长出了一口气,冷冷的目光从那几具尸体上一扫而过,他仰首望向了阴暗无月的沉沉夜幕天宇,心里积攒多日的愤怒一点点从他急促的呼吸声中宣泄了出去。
“烧了这座院子,不要留下一点痕迹……好让他们也明白,我萧睿不是待宰的羔羊,不是任人捏把的软柿子……”萧睿冷笑一声,扭头便走。
等他上了马车缓缓驰过两条街的时候,他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见那方向传来了熊熊的火光,而旋即,隐隐有救火的惊呼声和犬吠声响成一片。他霍然放下车帘,又钻了回去。
一个黑衣人轻盈的站在长街的尽头,眼望着萧睿的马车悄然离去,默默摘下面上的黑纱,发出一声幽幽的轻叹,“你变了……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哎,就怕是皇上,也没变得如此……”萧睿坐在马车里,也是默默的问着自己。
穿越到盛唐之后,他原本以为他可以做一个安乐的富家翁,守着如花娇妻平平安安的过上一辈子,寄情于山水与世无争。但是,命运的轨迹却在一点点的向着巨大的漩涡转移着……太多太多萧睿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太多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