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儿冷笑着,不耐烦地先拖着秀儿进了门。萧睿一直保持沉默,旁观着杨钊围着少女玉环表演着虚伪的亲情。少女虽然年龄不大,但也是玲珑剔透的心思,见这初次相见的族兄如此谄媚地跟自己寒暄,哪里还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少女玉环先是有些厌恶,继后又有些难堪。杨钊再怎么不堪,也始终是自己的族兄,是自己的娘家人。玉环侧头瞥了萧睿一眼,见他神色平静正探手从杨家的院墙上扯落一棵野草,然后又一点点地摘落小草的枝叶,顺风扬去,就像是一个顽皮的孩童。
玉环心里略定,有心要撇下杨钊离去,又觉有些过意不去。耳边继续传来杨钊絮絮叨叨娘们一般的诉苦和讨好,她不禁苦笑了一声,回身几步,扯了扯萧睿的衣襟,轻轻道,“萧郎,看在奴的面上,给杨钊哥哥一些钱让他去买些米粮,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等米下锅呢。”
萧睿淡淡一笑,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拉起玉环的手,硬将她拖进了院子,将一脸期待的杨钊冷在了院外。玉环愕然,低低柔声说了一句,“萧郎,你……”
萧睿弹了一个响指,“这等吃喝嫖赌之徒,给他再多的钱也是白瞎。秀儿——”
秀儿盈盈走了过来,怀里还抱着三姐儿那熟睡的儿子,她生怕惊起了孩子,小心翼翼地向萧睿躬身行了一礼,“少爷!”
“秀儿,一会你让马二去街市上买些米粮,跟那杨钊家送去。”萧睿说完向玉环微微笑了笑,“就说是玉环送给她们过日子的。”
杨玉环心头一阵激荡,感受到萧郎的体贴和爱护,水汪汪的眼睛里又开始迷离着深情的雾海,轻轻依偎进他的怀里。萧睿拍了拍她娇柔的肩膀,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扭头向仍然站立在院门口的杨钊望去,就在一瞥之间,便从杨钊眼中捕捉到一道阴狠的目光。
知道这杨钊是个心胸狭窄眦睚必报的人,明知今日对他的冷漠,他必然记恨在心,但萧睿丝毫不放在心上。这样一个被封杀了“上流”机会的市井流氓,在他眼里就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还能蹦跶上天去?
其实,萧睿对于杨钊的反感,并不在于他的浪荡和好赌。而是因为熟知历史,知道杨钊本性非常恶劣,德行很差又没有什么信用,根本就是无可救药。所以,从本心和潜意识里,他就不愿意跟这杨钊发生任何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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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梭,一晃来蜀州大半个月了,蜀州的季节也逐渐走向了燥热的初夏。
萧睿的本意是想让玉环留在杨家跟杨母团聚,然后自己带着秀儿和令狐冲羽到周边走一走,品一品蜀中各地的名酒,譬如剑南春什么的。顺便也到自己前世想去而没有机会去的峨眉山、青城山等风景名胜去走一走,他甚至还想去宜昌乘船下三峡,学学李白一般孤舟放歌于天门之间的闲情逸致。
但连日来,杨家的本家族人访客不断。萧睿无奈,只得收起旅游的打算,硬着头皮跟少女玉环一起迎来送往,天天与这些主动找上门来的杨家族人们饮宴寒暄。
杨母与三姐儿在蜀中孤苦度日的这么些年,杨家的本家族人们是能避多远就避多远,很少有人跟她们来往;但如今就不同了,杨家突然来了一个阔少一般的女婿,据说还是东都洛阳的贵族子弟,这些日子来不仅大把大把地杨家花钱,居然还出钱给杨母购置了一座新宅院,配置了奴仆车马——杨家摇身一变从最底层的穷人一跃变成城里数得着的富庶之家,这如何不让本家们羡慕和眼红?
从地狱到天堂,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这些日子,杨三姐儿感触之深怕是倾尽西河之水也说不清道不明。按照她刻薄的性情,这些趋炎附势的族人们一概要拒之门外,但萧睿却摇了摇头。所谓穷在当街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原本就是正常的世态人心,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杨家还要在蜀州生活下去,一下子得罪这么多的本家并不明智,尽管他们很势利。
萧睿知道,自己和玉环毕竟不可能永远留在蜀州,杨家没有支撑门面的男丁,将来还是要指望这些本家来帮衬一二的。毕竟这些人虽然势利,但却与杨钊那种无赖小人有着本质的区别。所以,萧睿尽最大可能地、以最大的耐心,与杨家的本家们周旋着,至于那些想要讨些小便宜的杨氏族人,只要别太过分,能满足的尽量满足。
实际上,杨氏的族人多是普通的市井百姓,能得些米粮菜蔬和几十文钱的红包便很知足了。
来到蜀州后,萧睿大概前前后后花了300贯钱,其中大半花在为杨母购置宅院和家私奴仆上,少半用在了跟杨氏族人的饮宴和送礼上。当然,这对于如今财大气粗的萧睿萧大酒徒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在来蜀中之前,他知道杨家境况不好,便带足了飞票。孙公让知他远行需要用钱,还私人送了他百贯钱,萧睿拒绝不了只好收下交给了秀儿,让她准备着给玉环零花,但一路上却没怎么用得着,少女一心急着赶路根本就没怎么在路上耽搁时间。
杨母心情变得开朗起来,服药及时,再加上每天又尽量按照萧睿的建议,在饮食上细加调理,她的病情好转了很多。已经开始可以在三姐儿的搀扶下,下床来在院中活动活动手脚,晒晒太阳。
院中堆满了杨氏族人探病送来的各种土特产,杨母半靠在三姐儿怀里,任凭明媚的阳光覆盖着她的全身,苍白中微见红润的脸庞上浮现着深深的感慨,想起月前的清苦,再看看今日的富足,恍若隔世。
想起那个改变杨家命运的女婿,杨母侧头望去。见少女玉环正与她的萧郎一起半蹲在地上,笑语连天,玩着当地一种名叫跳子的孩童游戏。少年俊逸的透露微带傲然地翘着,从这个侧面看过去,他的整个人都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