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恺的性格从来就不是那种苦大仇深,遇事怨天尤人型的,他善于从逆境中走出,而且还能罕见地寻找出乐趣来。
比如当初他因为把苏大锤按在马桶里冲水那件事被她老子给穿小鞋发配到潘朵拉这种还处于蛮荒的星球,他早就颓废下去了。
哪怕这事摊谁身上都足够愁人了,可他依旧能很快振奋起来。
天生一颗大心脏的人,搁到哪儿,恐怕都不会混的太差。
只是眼下这事,跟已经不光是愁人了。
王恺叹了一口气,正打算收拾收拾,到这附近散散心……他不打算立刻赶回星家族,这次回去怕是有日子出不来了,兴许就跟那位前辈一样,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地牢。
所以趁这时光,再好好看看这大好河山。
正打算起身,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突然按在了他的肩头,回头看去,是一名身穿白底红十字大罩袍,身材魁伟的男子。
他摘下头盔,抱在胸前,正是风尘仆仆赶来的亚瑟。
王恺有些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亚瑟坐在了他的身边,一脸沉重,“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说的诅咒,到底是什么东西?这就是你身上黑暗的来源?
“说这些干嘛,你又帮不了我。”
“最起码我可以帮你分担。”
“别说你,谁也分担不了。”王恺挑了挑眉,冷笑了一声,“说起来你怎么突然就来了,也不打个招呼,这么清楚我的行踪?”
“大主教让我来的。”他道。“他说你身上的恶魔在复苏。”
王恺偏着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亚瑟的衣甲,很自然地转移话题道:
“升官了?”
看亚瑟这装扮,已经不是最普通的圣殿骑士了,最起码也是骑士总管,甚至是掌旗官这种能在大团长战时重创或身死后,临时接任指挥军事的高层领导……这速度还真不慢,足以看出大团长杰拉德对他恐怕都不是一般的赏识了,完全是拿他当接班人开培养的。
王恺对圣殿骑士内部的职阶了解不太深,只知道大团长下有七大高层,各有各的职责,互不统属,掌旗官这种称呼则源于古罗马帝国一个百人队里的旗手,后来渐渐演变为骑士团里传递团长命令的军官,在团长战死或无法继续履行指挥权力时,自发获得指挥军队的权力。
勇士之地遍布着大大小小的骑士团,其中多冠以地方教会的前缀名称,比如“圣路易斯教会骑士团”“瓦伦丁修道院骑士团”。
但也有特殊的由当地相当于“国王”的大贵族组建而成,名字千奇百怪,诸如“剑带骑士团”“玫瑰花肩扣骑士团”。
各个骑士团内部的职阶构成大同小异,军事权力都在大团长一人手中,但其余权力却归属于其余高层。
帝国皇帝也可以直接接管骑士团的指挥权,但从法理上讲,这是不对的,所以如果当代骑士团的大团长与皇帝离心背德,则很有可能脱离帝国掌控。
只是这一任的大团长杰拉德德高望重,又是这一任帝国皇帝的“发小儿”,所以才说圣殿骑士们是帝国掌控最牢靠的军事力量。
“是升职。”亚瑟郑重道,“骑士团的职位并不等同于官职,于帝国而言,我只是一名普通的骑士。”
王恺懒得同他辩驳,在他看来,这种话实在是冠冕堂皇又虚伪至极,直接了当道:“升职也管不到我头上,我是编外的。”
亚瑟皱眉道:“我来又不是来管制你的,我只是很关心你,作为朋友,我无法坐视你堕入黑暗。”
“可是你无能为力。”王恺轻笑道,随后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你要试试在恶魔苏醒之前,将它杀死吗?”
亚瑟愣住了。
片刻后他愤怒道:“你以为我来是要杀你的?”
王恺怔然:“难道不是吗?”
亚瑟握紧了拳头,他剧烈喘着粗气,片刻后颓然泄气道:“我曾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可现在看来,你对我根本毫无信任可言。在我看来,没有人需要为自己还未犯下的错误买单,只要你还没堕入黑暗,成为恶魔——甚至于就算你真正成为了恶魔,只要你没有犯下恶行,就不该接受审判!”
王恺笑了一声,叹道:“真是个富有理想的想法,可惜那不太现实,将一切罪恶扼杀在萌芽中,难道不才是最优的选择吗?”
“你有的你的信念,我也有我所守护的信条。”亚瑟皱眉道,“朋友之间,没必要非要在一件不可能分出对错的事情上争论不休。”
“我还以为你要来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呢。”王恺讶异道,“天色差不多,你去那边山上逮两只兔子回来。”
“哦,对了,别去前山,那边已经快寸草不生了,去后山那块。”
“逮兔子做什么?”
“吃晚饭啊!”
王恺在亚瑟惊讶的目光下,从包裹里取出了一个小铁壶,拧开壶塞,凛冽的酒香便使得亚瑟神情一震。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王恺轻笑道,“快去逮兔子,逮回来就请你喝酒。”
亚瑟惊讶道:“这是......诗歌?”
有些经典的句子,翻译成别国语言,反而更加富有韵味,这句诗便是如此。
王恺点了点头:“没想到?”
亚瑟起身,准备出发,也没忘提一句:“确实没想到,尽管我早该想到的,像你这种人,若没有才情才怪。”
王恺嗤笑道:“行了行了,赶紧去。”
待到夜色已深,王恺已在古堡的阳台上燃起了一堆篝火,亚瑟才姗姗回归,手里提着两只肥硕的兔子,没好气道:“你又骗我,后山也寸草不生了,我骑着马跑了十几公里才看到绿景。”
“我没去过后山,不能怪我。”王恺忍住笑,一本正经道,“行了,赶紧回来,你坐着,我做饭。”
将野兔扒皮洗净,串在火堆上,取出调料盒将酱料香料洒在其上,两人相对而坐,不多时就是香气四溢。
王恺举起酒瓶,和亚瑟碰了一下,看着火堆上架着的油亮的烤野兔,轻笑了声:“人生当苦无妨,不亏肚皮就好。”
亚瑟疑惑道:“东土话?”
这句话是用汉语讲的,亚瑟没听懂,但东西方虽然隔着一个大食却也不是毫无交流,比如蔡邕那样的旅行家,历朝历代层出不绝。
所以在圣殿骑士如今已经坐到中坚地位的亚瑟,虽然听不懂,但还是能辨别出来汉语的,就好比一个人哪怕听不懂日语跟韩语,也能轻易分辨出其中差别的。
每一种语言都有各自独特的魅力,汉语的魅力在于婉转情长,语义深刻;韩语的魅力在于各种思密达;而日语的魅力就有些不可描述了。
“对,东土话。”王恺小酌了一口酒,看向遥远的东方,“真想到那个地方看看,看看那些都操着这口语言的地方,究竟是怎样美好的世界。”
亚瑟皱眉道:“东土人强大且好战,据说他们那边可谓战乱不休,未必就比我们勇士之地来得美好。”
王恺斜睨了一眼他,有些轻蔑,心想:如果我说我其实也是个东土人,你会不会把我当成恶魔附体,要绑我上火刑架?
这些年,王恺虽然跟大主教和亚瑟来往密切,却从来没有完全信任他们,他这个人并不能说是多疑,而是在宗教面前,含泪将自己丈夫,妻女送上火刑架或者交给牧师除(烧)魔(死)的事例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