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阿依曼殿下私人举办的宴会,请出示您的请帖。”艾尔丝望着青筋直跳的阿依曼,生怕她爆了血管。
做过模特的阿依曼身材保持的极好,也是极痩的,即使是昏暗的黄光下,也能望见脖子上凸起的血管一鼓一鼓的,看起来颇有些可怕。
刚下车的一男一女只是趁着哈萨克斯坦改革的春风暴富起来的新贵族,对纳扎尔巴耶夫总统的女儿还有深深的畏惧,小心翼翼的道:“我们没有收到请帖,是电话通知的。”
阿依曼被气笑了:“我怎么可能不送请帖,用电话通知,这种粗俗的事太……太……”
深受时尚界影响的她,光是设计和选择请帖就花了两天时间,确实是不会用电话通知这样的手法。
两位新贵族却不明就里,跟着也笑:“因为是熟人通知的,所以没有怀疑,据说是时间太紧了。”
“我提前一个月就开始送请帖了。”阿依曼厌恶的看着对方,她现在越发肯定这两个人不是自己的客人。
艾尔丝想到了什么,跟着问道:“你们说是熟人,是哪位呢?”
“大华实业公关部的王科长,这么高,总是带着笑,哦,眉毛非常的黑,头发也黑,嘴比较小,牙齿也挺黑的……”新贵族比划着,似乎真的想要说明对方的长相。
这什么和什么啊!阿依曼又不是真的想知道通知人的长相,她咬牙切齿的道:“你的意思是说,大华实业请你来参加我的宴会,还是用电话通知的?”
阿依曼基本属于将要被气疯的状态,她内心认为,大华实业是想要搞乱她精心准备的宴会。
“下午的时候。”新贵实话实说,然后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他没有说阿依曼殿下会共同举办宴会,只是邀请我们参加大华实业公司的宴会,没想到阿依曼殿下也在啊。”
“这里是阿依曼殿下私人举办的宴会,和大华实业没有任何关系。”艾尔丝一字一顿的说,很有主忧臣辱的感觉。
两位新贵傻乎乎的看看面前的花篮地毯,再看看不远处亮着灯的另一张红地毯,这才好似明白了,叠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弄错了,这里原来是阿依曼公主殿下的宴会,我们去那边。”
完了,他就低着头,向苏城那边去了。
阿依曼远远的瞅着两人真的走进了旁边的别墅,不禁恨声道:“大华实业就想这样破坏我的宴会?也太小看我了,你们记好了,来人一定要严查请帖,如果没有携带请帖,不能放进去……嗯,态度放好,不要得罪客人。”
她觉得自己考虑的挺周到,脖子上的青筋也慢慢的瘪下去了,看起来稍微正常一些。
“但是,没有看到那边门口拒绝来宾进入。”艾尔丝很不想说的,但她不得不提醒阿依曼,说的很是委婉。
阿依曼要想一下才明白过来,他们这边严查请帖,苏城那边可没有严查请帖,只要是过来参加宴会的人,都会放进去,如此一来,她的一些客人走错了门,就会进到苏城那边去,变成大华实业的宴会客人。
想到此处,阿依曼的血管重新跳了起来,血压挤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像是走火入魔了似的。
艾尔丝太熟悉阿依曼了,她瞄着阿依曼的表情,就知道这位公主殿下已经被愤怒影响了智商,没有全部想清楚,不得不再次说道:“两个别墅间的侧门开着呢,咱们的客人可以到苏城的别墅去,苏城别墅的客人也可以到咱们这边进来。而且,两边的风格一致,客人们恐怕会分不清楚的。”
阿依曼霎时间呆住了:是了,为了羞辱苏城,她可是派斯班瑟把苏城的别墅给占了,现在,所谓的大华实业的宴会,用的是她提供的桌椅,她提供的鲜花,她提供的香槟红酒,她提供的冷餐蛋糕,她提供的服务生……当然是风格一致了,除非专门说明,否则谁都以为是他们合办的宴会。
那么,把侧门关上?
不行!她转瞬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关上侧门的话,自己邀请的客人就太多了,不光别墅的空间不够用,食物和酒水也会不够的。那边别墅的充足准备,这下子都变成了这间别墅的准备不足。
此外,一些客人恐怕都随意走开了,关门总会把某些自己邀请的客人挡在外面,请他们再出示一次邀请函,若是没有充足的理由,怕是要闹笑话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阿依曼越想越生气,喊道:“隔壁别墅的大门怎么还开着!”
阿依曼也就是20岁刚过的年纪,虽然有在欧洲闯荡的经验,性格依旧是少女性格,立刻就埋怨起来:“斯班瑟在做什么?”
她已经忘记了先前对斯班瑟的表扬了。
艾尔丝小声道:“斯班瑟刚才没有注意到别墅门开了,现在来往的人太多,已经不好关了。”
“去叫他把门关上,最起码要让进入的人严查请帖。”阿依曼不容置喙的命令。从她的角度来看,这也确实是一个必须完成的命令,否则的话,好好的公主欢迎宴会,变成大华实业和公主的欢迎宴会,平白无故的给苏城增了威势不说,本该是被重点介绍给中亚权贵们的老朋友韦德里,还要看着竞争对手苏城出风头。
岂是一个情何以堪了得。
艾尔丝领命而去。
阿依曼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脖子却不自觉的向右边扭。
不大一会儿,另一边的门前,就起了小小的冲突,然后很快平息。
阿依曼不由的露出欣喜的神色。她是纳扎尔巴耶夫最宠爱的女儿,在哈萨克斯坦境内不说是横着走,那也是没人敢拦的,想来在此维持秩序的警察,也会帮助艾尔丝关门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考虑多进来的一批人,暗想:如果人数不是太多的话,就当作不知道此事吧,只是如此一来,原本准备的宽敞地方就不够用了,酒水大概还能坚持。
转念,她又想:这个中国商人也不知道邀请了一些什么人,假如都是和他一样的差劲人物,怕是会把宴会的格调降低不少,真是太烦人了,要是被欧洲那边的几个女人知道这件事,怕是会笑痛肚子吧。
遐想中,艾尔丝回来了。
“辛苦了。”阿依曼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那边的红地毯和灯光仍在,以为斯班瑟选择了查验请帖而非关门的方式,也没当回事。
倒是后面的韦德里看出艾尔丝神色不属,用英语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大华实业的苏城拒绝关门。”
“他说不关门就不关门?”阿依曼这次连血管都爆不起来了,只是满心的失望,觉得回国以后,手下都不用心了。
艾尔丝无奈之极,道:“本地的警察不帮忙,斯班瑟和几个服务员想帮忙,也被苏城的保镖给拦住了,我和警察负责人说了很久,他都装作听不懂。”
“是真的听不懂吗?”
“有翻译帮助,他故意避开。我几次提到你的名字,翻译也提到了你的名字,他都摇手说听不懂,用土语说听不懂,后来被我逼急了,不停的重复说他们是维持宴会秩序的,其他的事情不管。”哈萨克斯坦的官方语言以外,也有不少的地方语,艾尔丝不忘告状道:“我看领头的警察受贿了。我去的时候,他正与大华实业公司的人聊天,不会不认识。”
哈萨克斯坦的公务员受贿是常态,不给钱不办事的传统,大家也都没有把受贿当回事。
但是,帮忙办一件事和尽心尽力的办事,仍然有相当大的区别。
阿依曼虽然是总统的女儿,可是在国外久了,国内的人脉就淡薄了。她也不想让亲戚们知道目前的情况,于是一甩手,道:“去拨警察局长的电话,现在的局长是西哈诺夫吗?”
“是。”
阿依曼也不在门口迎宾了,直接进到别墅内。
艾尔丝跑前两步,找来翻译,又熟练的翻出电话本,拨了警察局长的电话,说了一会,放下来,欲言又止道:“西哈诺夫据说是出门了,不在办公室,也不在家,我已经通过BP机留言给他了。”
阿拉木图从首府到首都才是三年的光阴,大哥大这种东西纯粹没有,而BP机就相当于一个单向短信机,能不能收到回应,还得看对方的。
阿依曼急躁的转了两个圈,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涌入两间别墅,再也按捺不住,返身道:“带我去见当地的警察。”
“要么,让还是我去说吧。”艾尔丝低声说。
“你说了一次没有用,不用再试了。”阿依曼说着就往隔壁别墅去了,路上斟酌着一会要说的话。身为权贵之女,她很清楚自己依靠的是父亲的影响力,因此,在某些权力人物面前,不能像是父亲那样一言九鼎,所以,怎样发挥自己的权力,就显的很有学问。
阿依曼出国经年,已经不太熟悉情况了,问:“当地警察的负责人是哪个族的?”
“大玉兹,和警察局长一样。”这次回答的是一名本地的助理。
哈萨克斯坦有上百个民族,其中人口最多的有俄罗斯人和哈族人,而哈族内部又有大中小三大玉兹,民族问题复杂,做什么事的时候,都要弄清楚对方的民族,才能做出结论。纳扎尔巴耶夫本人就是大玉兹,而他之所以热心迁都,就是为了避免许多本族的人情关系,以及防止北方的俄罗斯分裂主义势力。
不过,阿拉木图此时的人情关系,明显对阿依曼有利,她放下心来,挺胸提臀的穿过侧门,准备和当地警察好好说道说道。
一路上打招呼的人实在不少。按照哈萨克斯坦的传统,8点钟的宴会,人潮在8点30分左右就来齐了,现在是8点过10分,人也实在不少了,尤其是阿依曼请来的客人,说不得要站着寒暄片刻。
短短的几分钟,阿依曼实在是度日如年,尤其是询问大华实业和她的关系的人,更是让好面子的女人尴尬难堪。
好容易到了另一个别墅门口,已是8点20了,阿依曼恨的手指甲都抠入手心了,她不光恨苏城,还恨本区的警察负责人。现在就算是关上门,大部分人都进来了,宴会被毁已是必然的事了。
“非得把他发配到农场去不可。”阿依曼带着满腔的愤怒,来到苏城的别墅门口,入眼就见斯班瑟像个雕塑似的站在门口。
她懒得再训斥,只过去问:“当地警察的负责人在哪里?”
“哦,红地毯前方,刚出去。”斯班瑟有点赧然的低下头。英国的私人管家都是给主人擦屁股的,被擦屁股不算是新鲜经历,总也不是傲人的战绩吧。
阿依曼一言不发的看向红地毯的方向。此时似乎正好有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下车,正与苏城说话说的开心。
“都是些只认钱的货色。”阿依曼对暴发户的怨念就像是贫民一样强烈。
她还眯了眯眼睛,望着光线下的胖男人,心中腹诽:肚子挺的像是怀孕了一样,头发稀疏,满脸的斑点,像是……怎么有点像是西哈诺夫!
再仔细看,肚子是大的厉害,头发是稀疏的厉害,斑点是多的厉害,但的确是西哈诺夫的模子。
一个更丑更老的警察局长,而且与苏城言笑甚欢?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阿依曼看的怔住了。
阿拉木图的警察局长可不是一个小人物,尤其是经历了苏联解体的哈萨克斯坦,每一个警察局长都是维持统治秩序的关键人物。坐镇首都的西哈诺夫自然对纳扎尔巴耶夫忠诚无比,但却不是对纳扎尔巴耶夫的女儿忠诚无比。
别看他大腹便便,头发稀疏,满脸斑点,但他的强势作风,绝对是反对者的噩梦,即使是在纳扎尔巴耶夫的集团中,也属于中坚的难相处人物。
事实上,阿依曼在决定邀请哪些人的时候,就曾经考虑过西哈诺夫,最终没有送出邀请函,不是因为他的资格不够,而是担心他太难相处,不适合晚宴的氛围。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出了名的难相处的人,却笑容满面的与苏城聊天。
阿依曼回忆着自己经历的场景,总觉得眼前看到的是幻觉。
韦德里察言观色,问:“怎么了?”
阿依曼不答反问:“如果我现在宣布宴会结束,会不会太难看?”
韦德里是多聪明的人,登时是一脸的苦笑,道:“这里不光是哈萨克斯坦的上层人物,还有使领馆的来宾和外国公司的高层,立刻结束,恐怕会被议论纷纷吧。”
“但是,今天的宴会,已经不适合将你介绍给大家了。”阿依曼对此倒是看的清楚,有了苏城的参与,今天的主角不可能是韦德里了。
韦德里万分失望,又无可奈何的道:“以后有机会的,我们回去吧。”
阿依曼点点头,正想跟着韦德里回去,前方叙话的苏城和西哈诺夫已经手把手的往这边走过来了。
而且,两人明显都看到阿依曼。
再离开是不恰当的,不知会被旁人怎么想,阿依曼只好站定在当场,等着两人过来。
她的身材本就又瘦又高,周围还站着好几个外国人,顿时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在众人的注目礼中,阿依曼踩着细跟高跟鞋,站出了颇为曼妙的身姿,凝神看向苏城。
她这是人倒架不倒,不给苏城示弱。
十几个媒体记者立刻调转镜头,闪光灯照出一片白光。
阿依曼熟练的摆出两个姿势,心里暗自准备着,要等苏城过来以后质问他,给他一个好看。
十几米的红地毯,几秒钟就走到了,阿依曼盯着苏城,正准备发言的当口,却见苏城突然加快步子,两下来到身边,握住了她的手掌,同时转身面向镜头,露出笑容。
一瞬间,快门的“咔嚓”声几如暴雨一般。
耀眼的白光,几乎让她有回到舞台的感觉,不自觉的露出了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