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蒙和扶贫工程,其实没什么交集。不过,站在他的位置上,.认识的人和部门就太多了。
他先问了苏城一串问题,关于资金,持续时间和目标等等,确定苏城不是玩票性质的捐款,祁蒙立刻从办公柜里拿出自己的电话本,道:“我给你一个民政部的朋友电话,和我一期的同学,叫汪晖,他的人头熟,肯定能帮得上忙。”
“那敢情好。对了,你们是哪个学校毕业的?”苏城顺着祁蒙的语气问道。
“人大。”祁蒙被挠到了痒处,语气里颇有些骄傲的道:“我们那期的同学,如今都成家立业了。汪晖几年前就帮团中央做了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就是希望工程的基金哈……”
祁蒙抓着电话,连说两分钟,才不好意思的道:“不小心说了这么多。这样吧,我先打电话给汪晖,再让他打电话给你?”
“用不用我过去一趟。”苏城握着电话,心里好笑。政策研究室果然与大学研究所一样,都是见校友如校花的家伙。
电话那头,祁蒙大包大揽的说:“不用,你是给钱他们,敲定以后,让他找人来和你谈。”
苏城无所谓的道:“那也好,不过,他如果要求我们过去,我们就过去。”
“不用不用。”祁蒙进入了校友模式,音量提高道:“人大的精神,就是艰苦朴素,嗯,事实求是。苏董你每天日理万机又刚回家,哪能让你大老远的跑过来,还是为了送钱,没有这样办事的……汪晖要敢这么说,我敲他脑壳“.“.呃说到敲脑壳,汪晖这家伙真的被我敲过,应该是大二的时候吧,做辩枪—”—”
得,祁蒙陷入校友模式出不来了。
苏城就知道,这功成名就的人,那都有股子炫耀的心。偏偏官场中人,要求低调朴实,同学又都是各个国家单位的公务人员,谁都不好给谁炫耀祁蒙好不容易逮住苏城这么个地位够高,又不在官场的人,哪里忍得住啊。
看在他节省了自己的时间的份上,苏城耐着性子听了三分钟,忍不住道:“听你这么怀念,开个同学聚会得了。”
“又不是校庆又没啥事怎么好聚啊。”
祁蒙咂吧着嘴,有点意动。他在同期的学生里混的最好毕业没几年就进了国务院,又历经数个权力部门,到了发改委司长的位置,堪称进步神速了。
苏城随口道:“联络感情,还要什么事,没事也能找个理由嘛。”
祁蒙脑筋一转,已是有了想法,道:“这么说也是对了,苏董是北大毕业的吧,大家可以一起聚会呀。北大和人大很不错的题材………”
“我就算了”—”—”苏城一脑门子的汗。他可不敢回去和同学们回忆往昔,往昔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一定记得呢。
“太遗憾了,其实很方便的……”祁蒙炫耀之心淡了,功名之心慢慢的起来了。和如日中天的大华实业联络感情,总不是件坏事。
这个电话,打了足有一刻钟。挂掉的时候苏城的耳朵都红了,再转过头去却见舒兰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托着腮,大眼睛眯成一条缝,像是嗜睡的猫儿一样,竟是打起了盹。
苏城好笑的把身边的夹克拿过来,盖在她身上,然后给自己泡了一包速溶咖啡。
90年代初,速溶咖啡用来装点门面也是绰绰有余了。后世常见的全自动咖啡机,现在可不流行。机械的咖啡机不光笨重复杂,在国内购买咖啡豆也是很考验人的事。
喝完所啡,汪晖的电话也来了。
他的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逻辑分明,是苏城比较喜欢的对话者。这样的人不容易感情用事,但更容易把事情做成。
估计是祁蒙居中介绍的缘故,汪晖在没有见到钱的情况下,就承诺苏城,立刻开始基金会的注册工作。
在中国这片土地上,注册基金会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慈善基金会也不例外。
只能说是“信任”的功劳了。
人与人的信任,经历了70年代的动荡和80年代的恢复,90年代是信任生长的最后一片土壤,并且即将丧失殆尽。
苏城郑重的感谢了祁蒙,再回转过来,舒兰也醒了。
“基金会基本成功。”苏城做了个OK的手势。
“真的?”睡眼朦胧的舒兰,瞬间睁大了眼睛,像是站在鱼市里的猫儿。
“真的。”苏城停了一下,接着道:“你得想好了,基金会刚开始可不容易,你要么等段时间,让基金会进入正规以后,再开始工作?
“我能行。”舒兰握紧小拳头,道:“薇薇娅她们都有做过基金会,她们能做到,我也能做。”
“她们是在外国做的,国情不同。”苏城听说过薇薇娅等人,就像是那些其他世界五百强企业的夫人或先生们一样,运作基金会是她们的主要工作,能从另一个侧面支持家庭,这份权力,也能让丈夫或妻子从等琐的家庭事务中脱离出来,诸如学校、医院一类的事儿,基金会的总裁能轻易的处理了。
舒兰却是对这样的工作很好奇,加上年轻人的心情,使劲点着下巴道:“我这就去收集资料,在对方来之前,自己先弄清楚情况。”
“民政部估计不会轻易给我们一个基金会,不过没关系,慢慢谈,总能谈下来。”苏城也赞同舒兰运营基金会,打了个伏笔就作罢。
然而,基金会并不是扶贫工作的唯一。
第二天,苏城召开高层会议的时候,就着重道:“大华的扶贫工作,要做到全国的前面,以为表率。我的想法是分成三个部分,其一是扶贫贷款,由我们的关联企业,深发展银行提供农村小额扶贫贷款;其二是救济;其三是扶贫开发工作,重点解决就业机会和工作岗位的问题,”—”
下面的一票大华众,听的愣住了。
任他们一群人各个聪明伶俐,也想不到,苏城会避过石油管道不谈,开口就谈扶贫工作……
扶贫工作,和大华的业务有什么关系?
大家本来都憋着不吭声,偏偏苏城说的又很详细,重要秦世维忍不住了,问:“这个扶贫,和我们有啥关系?扶贫我不反对,不能因为扶贫,影响正常的工作吧,大华实验室目前急需人员和设备,来追加石油管道方面的研究,报告已经递上去好几天了……”
秦世维仍然是黑铁塔似的,要是不看略带书生气的脸,简直就是个预科抢劫犯。
苏城拍拍脑袋,道:“是我的错,光想着这方面的事,没有做说明。”
“说明啥?”秦世所奇怪了。
苏城认真的道:“说明扶贫工作和石油管道之间的关系。”
“这两个有关系吗?”要不是如此严肃的会议,秦世维真是连问都懒得问。
孰料,苏城的表情一点说笑的成分都看不到。他绷着认真的神情,道:“不光有关系,而且有不小的关系。简而言之,石油管道的建设和扶贫开发工作密切相关……远的不说,从阿拉山口到克拉玛依的炼油厂,这段距离的石油管道,就要好几百公里,经过好几个县。这还是地广人稀的地方,以后,中哈石油管道的运量超过克拉玛依油田的处理能力的话,我们就要想办法运输石油到南方地区,石油管道不仍然是主要的解决方案?到时候,经过几十上百个县,人家能白让你占了土地?另外,哈萨克斯坦方面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咱们要建石油管道,他们也不会白给土地。”
“所以,用扶贫开发的方式,为石油管道的建设开道?”
“这是本次会议的解释。当然,扶贫开发本身的含义是很充沛的。”苏城也不用解释那么多,只要证明不亏损就行了。
秦世维想了想,也觉得说的过去,就悄然坐下了。
接着,苏城继续说扶贫的问题,仔细做了规划,确保能跟上明年的潮流,这才再说石油管道的问题。
这个话题一开,会议的气氛才热烈起来。
霍昌很有耐心的等大家的议案处理完,才拿出自己的问:“苏董,接下来是与胜利油田,以及石油总公司洽谈协议了,咱们的底线是什么,还没确定呢。”
石油管道从来没有私人公司独立建设的,尤其是长距离的国际管道,甩开政府不仅树敌,而且难以成事口因此,中哈石油管道,最终是胜利油田或石油总公司,与大华实业以及哈萨克斯坦方面的合资管道。只是具体的协议,尚未讨论。
以霍昌对林永贵的了解,他十有八九会趁机卖好给苏城,以换取他在接下来的总经理争夺中获胜。因此,他例行询问苏城的时候,已经想好了答案。
苏城的答案却出人意料:“尽量满足胜利油田的要求。我只有一个要求,权力利润和责任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