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内外处处人影攒动,伸手轻轻掠掠鬓角飞舞的发丝,烛火明亮亦遮不住绿眸深沉幽远的眺望。
思思贴紧二楼一处拐角,此地甚少人来走动,但却有伊诺软语若隐若现的飘悠而响。
仔细听了,是这间房内,男女正在行着云雨。
顾不上脸红,思思悄悄推开房门,但见房内烛火暗黄,一几一榻,一帘一幔。床幔红粉轻垂,薄纱款款,遮挡了正在翻云覆雨的男女。
便是那缦布亦因着二人缱绻纠缠莹莹流动。
思思蹑手蹑脚蹲在地上,捡拾丢在地上的男子长衫,及腰带,屏住呼吸复又悄悄退出。
掩了门亦挡不住房内一浪高过一浪的呻吟,实在刺耳。思思飞快套上那略有宽敞的青色长衫,被珠华浅缀的墨兰腰带紧束成寸把蛮腰。
解了珠钗,散落三千发丝,来不及令秀发绽放光芒便被一双玉手翻转扭拧,瞬间,长发收敛挽成拳头髻盘落脑顶。
小珠钗别上固劳,稳妥妥风华男子雍容华贵,与之先前的女子模样天壤之别,实在养眼。
踏步稳行,大摇大摆的出现在青楼的楼梯上向下走去。
老鸨惯是眼尖,一眼便瞧了风华绝代的俏公子,却是眼生。
见其欲离去便扭捏着围了上去。
“呦,公子,这么快就走了?您是新来的客人吧,姑娘将您伺候的可还满意?”
思思侧首打量眼前涂满脂粉的半老徐娘,微胖的身子依旧挡不住那一身风尘气华。
更挡不住那张熟悉的脸。
怡红院,果然是将士们常来之所。
看来,她有必要彻查这处了。
“妈妈,本来是寻清韵姑娘的,可来了方知她早已不在青楼,妈妈可知她去了何处?”
清韵,是这里的头牌,听说跟着一个商贾走了,那还是数年前的事,此时刚好被她用上。
但见老鸨闻言面色渐冷,无奈言道:“哎呀,清韵姑娘交了好运,早已嫁了人。公子来晚了。不过我们这可有新来的头牌,名唤落珠,可要胜过青萝千倍,公子不妨见一见她。”
“算了,我只对清韵姑娘终生难忘。既如此,改日吧。”
“哎公子,可要常来啊。”
“妈妈留步。”步履稳健向门外而去,突的,自门外迎门而入一道熟悉的身影。
思思眼见,只惊愕难当,急忙将脸转过,然,心却不在沉稳,且微跳不止。
萧笛?他怎在此?
那人与青萝吩咐,召集人来议事,莫非有他?他与那人是何关系,他们一起议事,是何目的?
背着身子,感受着萧笛与随从自身后过去,思思急忙扭了头大步踏出门外。
出了门,分秒不敢停留,牵过一匹不知主人是谁的马儿飞身上马奔向守城大将李子严府邸。
行至半途,思思愈发冷静,李子严跟随萧哲数年,当是忠诚。但,人心叵测难辨,不知还否会信守忠义,她需测一测他。
而如此贸然相见,恐,会陷入僵局。马儿伴着夜风行至城楼下,被思思勒住缰绳,看了多时,遂调转马头,向城内一处偏僻的宅院而去。
拐了数拐,便停在一间庭院前驻足观望。
四面围墙,一正一侧两间砖瓦旧房,足够一人栖息而卧了。
这处,便是她做诸葛尘时的一处细作家中。这细作,专门窃取匈奴来往人的信息,也是令她颇为信任之人。
下了马,玉手抓起上锈的门栓,敲了数下便静听院内响动。
果然,房间被烛火点亮,推开门,一道胖矮的身影还在穿衣,谨慎的看向大门外。
“何人?”
“大哥,小弟赶路,太晚了赶不上住店,慌在途中,可否借贵地寄宿一夜。”
“只你一人?”
“正是。”
想了想,男人打开门栓,门儿大开,一道清风霁月般的风华男子映入眼眸。
心中暗讨,好个出众的俊俏公子。
思思迈步而入,男人将马儿拴在一侧木桩。
一前一后步入房门。
思思打量,房内无人,只他一个。是了,乔大爹娘早逝,又无有兄弟姐妹,曾取过一妻育有一子,奈何被匈奴人残忍杀戮。
因着滔天的恨意,便充了军。本打算就此战死杀场,死也要拉几个匈奴兵做垫背的。
后思思在军营里选些孤寡聪慧之人做细作,便选了他。
乔大看似淳朴,老实,实则武艺高强,心细如发。又侠肝义胆,正因如此,思思对他始终委实信任。
男人打量坐在桌边的男人,这一路行走,已将其看个清楚。她非男人,乃女子也。
思思微微一笑,熟稔的看向警惕的乔大。
“乔大,多年不见,你过得可还如意?”
嗖!
乔大头皮发麻,浑身汗毛根根竖起,探手已抚上身后长剑,眉目冷冽杀气滚滚,一声厉问响起:“你是何人?”
“乔大,你在仔细看看我究竟是谁。”
这一句,令乔大愈发惶恐。莫非此人为鬼,夜半戏弄与他。不由得仔细打量,思思一双绿眸在烛火映衬下愈发神秘莫测。
乔大看了多时,猛然想到什么,急忙拱手言道:“素闻当今皇后一双绿眸似妖邪魅,且就是诸葛尘大军师。莫非,莫非,姑娘你?”
“正是。乔大,我就是诸葛尘,齐思思,当今皇后。数月前被一妖女自宫门前用邪术掠走,皇上焦急亦正在四处找寻。”
乔大闻言激动难耐,兴奋令其眉目舒展,雀跃之态。然,很快又冷静下来。
“如何能确定姑娘就是,如若冒充,也未尝不可。”
乔大果然心细如发,还是老样子。
“初次,我曾派你前往匈奴调查大将拓达,丰干,阿龙和古塔的底细,金刚单于的家室,以及军队的人数,你回来时,交代颇为仔细。”
“复次,我军陷入匈奴包围之中,萧哲亦险些丧命。我命你严查奸细,做局找出李晓峰正是我大梁叛徒,为此我赏你金银三十两,和数匹牛羊,你却只留了银子,称自己孤寡一人,要那些无有他用。”
“再次。七月十八与匈奴最后大战,我命你提前偷了匈奴毒烟回来,才方便研制解毒良方。而你,那一次险些丢了性命。毒烟被你误吸进去,为了救你,我连夜赶制解毒良药,半分不敢懈怠。你醒后,第一句话便是,军师,能再见到你……真好。”
噗通!一声沉闷砸地,在这方寸间几里,格外突兀。一片温热涌出眼眶,堂堂汉子居然哭成汪洋。匍匐着爬至思思脚边,说不出一言,道不出一语,只能一声叠一声的哽咽,哭泣,争相喷夺。
感恩至极,敬佩至极,兴奋至极。莫大的喜悦毫无征兆的,从天而降,直砸的乔大,无力承受,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