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思一路尾随,心头提着口邪气无处宣泄,更无暇顾及四周风景。尽管夜如泼墨。
这偏院偏生远如城郊。害的思思一口真气险些飞散,又怕被无良发现,只得捂着嘴,大口喘气。
那偏院坐落几户人家之中,院子不大,倒也温馨。
房内烛火映照恍惚不明。思思眼见萧哲下了马进去,门儿紧闭便没了动静。离得远了,也只能看的这些。
思思在等,时间分秒流逝,却每一分都无比煎熬,夜风微凉,亦吹的思思眼目泛酸,心中酸楚得只叫喉头发堵,难受至极。
眼眶儿酸胀,思思只觉将眼泪硬生生往下吞咽,才不至于飞溢。
他怎么进去这么久,他在干什么,与她有说不完的话,还是其他……
不想猜测,可不争气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就是这般煎熬着消耗她所有的耐心和力量。
时间越久,思思的心越是碎了一地,拾起都难,此一刻,她希望他很快走出来,然后策马离去。她希望他今夜不要一直出现在此处。
如是胡思乱想,如是心力交瘁。如是迷茫的,不辩东西。
突的,房间烛火熄灭,思思的心,亦跟着沉入谷底,再也,再也难以,难以收拾……
所有的期盼瞬间瓦解,所有的臆想瞬间崩塌。所有的幻想,瞬间破灭。
思思趴在树上,就这般一动未动,直到身子僵硬,直到两腿酸麻。直到泪水飞溢眼眶,直到吞咽了无数次的委屈和哀伤,直到心跟着深沉的夜幕一点点沉沦,直到,心尖滴血,用鲜红来验证今夜,漫漫无期的冗长和更迭。
思思从未有过如今夜一般的恨,和哀!
她想,她会永远记住今夜如凌迟的痛,风儿刮过的每一寸肌肤都是那般疼痛,就连呼吸亦都是出进吃力,宛如刀刮。这般疼,这般苦只教她永生难忘……
一夜即便再过漫长也会有退却之时。而当黎明的曙光再次降临这神圣大地之时,有个人,已然心境冰火两重天!
便是在这树上一直窥看院落的思思。一夜了,眼睛都未眨半分。
不但如此,离此不远的隐藏甚深的无良亦被思思恨之入骨,一夜,思思的翡翠绿眸未曾缓减半分浓色,反而愈发浅淡。
天大亮了,他还未出来。思思想要动作,突的,喉头发甜,一口恶气上涌,终于忍不住,口吐而出。
竟然是发黑的浓血。
浓血瞬间喷溅了满树的叶子,血滴顺着叶子缓缓滑落,一滴,两滴,数滴迎风飞舞,似妖冶的朱砂,飘落而下,沾染了泥土,混合成泥珠儿,聚少成多,直到,泥土也聚拢不将。
任由浓血成片。依旧飘落不止,只因为,思思口中的鲜血相继不断,连贯而出。
思思颤抖着掏出怀里的解毒丸吞下腹中,与浓血相和,在喉咙打了无数个转,方艰难咽下。
她不能倒,她要一直看着,看着萧哲背着她,究竟是虎是狼,是豺是豹!
凭着一股坚韧的意念支撑,思思奇迹般的缓转,即便胸腔翻江倒海的搅弄,即便眼睛干涩的眨眼都吃力。
就这般,日上三竿,阳光温暖的包裹趴在树上一夜的思思,令之稍感舒适时,那紧闭的房门才被一双大手缓慢推开……
是萧哲整理下衣摆,回头望了眼便反手将门儿关闭。然前走了数步而已,身后的门又被人推开,是落蓉身着里衣,衣衫不整的自身后拥住萧哲那细瘦腰肢,似乎在低语些什么。
萧哲颇为耐心,亦唇动不知言语为何,转身来与之相拥,拥的紧,拥的密,拥的思思丽目由浅绿变成蔚蓝,血渍顺着唇角儿滴落,连成线,不断亦不失……
终于分开了,萧哲拉起落蓉的手复又回返房内,又过了多时,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萧哲踏步离开那院落,跨上马儿,策马离开,回返王府。
那厢无良亦飞身若影飞藏高树亦或矮丛越行越远……
思思终于,神识飞散,身若轻绒飞落而下,软踏踏没得半点知觉,亦听不到自己身体跌落地上是否发出那沉重的闷响……
思思昏死过去,躺在冰凉地上,察觉不到毛毛虫在她身上是否留下一串串毒痕,不曾察觉,路过的一位老汉,那声声轻唤!
更不可能知道,老汉是如何将她背起,回返不远处的家中,命自家老伴为其寻医看病……
时间似乎长了腿儿,总是稍纵即逝。
萧哲回了王府,却不见了思思。到处去寻,亦不见思思半个身影。问了府上所有人,皆不得而知。
不由得心慌意乱的奔去狄川与落殇处,依然所云,不曾见。
她去了何处?怎的这般巧,自己昨夜去看了落蓉,她便没了踪影。
难道说她知道了?不可能的。落蓉才从江南回来,无人告诉她,她不会知道的。
心急如坟的萧哲甚至去了颜子枫,韩飞,与右相薛灿的府邸。
然,思思就像凭空消失一般,毫无踪迹。
还未回返王府便被穆建峰拦住。
穆建峰高高的个子堵住了萧哲的去路,琉璃眼如梦似幻的映现着萧哲的倒影,愈发清浅,愈发明晰。
“思思昨夜去了何处,王爷还未寻到?”
萧哲漠然回应:“还未。”
“那王爷昨夜去了何处?”
萧哲缓了片刻,便道:“办点事。”
穆建峰只觉萧哲此刻甚是可恨,见两旁无人,便道:“还望王爷如实相告,我也好有个出路去寻她。”
萧哲低首思量片刻又道:“思思是本王的妻,寻她,也是本王的事。”
穆建峰深沉的扫向萧哲,唇边泛冷道:“可是,你却寻不到她。”
说罢,穆建峰策马奔腾而过,亦不知去往何处搜寻。
萧哲如是被噎,只觉如吞了硕大苍蝇,哽在喉中,上下难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萧哲还是携了小部分人马,前往落蓉所在的别院方向而去……
思思这一觉睡得颇沉,待醒来时,眼望头顶这一片粗布帐蔓,良久,方回忆如潮,席卷而来,如天灾,如大难,如无根的浮萍,飘荡荡不辩方向……
老汉老婆年纪大了,正端着药碗坐与床边,慈祥而亲切的说着:“姑娘,你总算醒了。你可知,你躺了三日。哎呦,大夫说你身体似被掏空,且中过蛇毒,如今毒性复发,姑娘你瞧瞧你的眼睛和头发。”
思思虚弱的坐了起来,不知老汉絮叨什么,只觉声音何其幽远,她要仔细听了,才可听到。
老汉将镜子放于自己眼前……
却惊的自己险些丢掉那铜镜。只见镜中人儿眼珠儿宝石瓦蓝,朱唇红紫,满头黑发一片墨绿,偶有三两,还有些淡绿。
脸色苍白,若说这镜中人儿是妖,是魅,是精灵,亦有人信得。
而思思更清楚,自己,分明残留的毒性复发,且伤了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