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岁是整个别墅里最不拘谨的那个。
其他人生怕行差踏错, 陈岁这会儿已经开逛了。
屋子里窗户虽然全都封死了,但房间里的灯都特别亮堂。
一楼刚进门,就能感受得到别墅了的艺术气息。
到处都陈列着精美的陶瓷制品, 仿佛走进了博物馆。
左侧是厨房,厨房门始终都关着,但门上有个玻璃小窗。
透过窗户, 能看到里面的人忙忙碌碌地在准备晚餐。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胖子巴拉在门缝上闻了闻, “好香啊, 这味儿越闻越饿了。”
陈岁站在厨房门口只朝里张望了一眼, 就皱了皱眉头。
胖子一看陈岁的表情不大对劲,赶紧压低声音问他:“怎么的?哪里不对劲吗?”
陈岁嗯了一声,提醒他,“你不觉得,厨房里的工作人员都长得差不多吗?”
听完陈岁的这句话,胖子当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抖擞着两条腿继续朝里看去,果然,高矮胖瘦一样也就算了, 里头的每个人虽然戴着口罩, 但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还真是一模一样。
多胞胎?
这也太古怪了吧……
胖子立刻扭头, 打算再问问陈岁该怎么办。
谁知道人已经不见了。
此刻的陈岁,已经远离人群,顺着台阶来到了二楼。
与一楼的灯火辉煌不同, 二楼的灯光不仅稀少,且昏暗。
走廊拐角处居然还摆放着几支蜡烛照明。
灯光明明灭灭的, 看上去很不真实。
陈岁朝着左侧的走廊走了几步, 走廊两侧分布着不同的门, 几乎都是上锁的。
墙上还挂着好多油画,有人物,有静物。
陈岁随手拿起了走廊拐角处的蜡烛,照了照,这才能把这些画一一看清。
第一张画上画着个男人,一脸严肃的模样,颇有种中世纪古堡主人的感觉。
男人的有头发稀疏,有点秃,他好似从来不会笑,甚至脸上的表情还带着点儿愤怒。
油画的右下角有这幅画的名字:陶先生的肖像画。
这就是陶先生?
看面相,应该很不好相处。
陈岁拿着拉住继续往走廊深处走了几步,第二张画上画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银色的杯盏刀叉。
桌子的正中央是一盘色泽鲜艳的水果。
桌面上还摆放着一些其他的菜肴,但都是被盖住的。
再往后走,第三张油画。
依然是一张肖像画,看身形,是个女人,但这张肖像画的古怪之处就在于,女人地脸完全被涂掉了。
不是用油画颜料涂抹的,而是类似于铅笔痕迹的黑色线条。
力道之大,甚至在画纸上留下了划痕。
陈岁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女人脸上的划痕。
画布深深地凹陷下去了。
他原本只是想试一试上面的黑色痕迹能不能擦掉,谁知道触碰到这幅画的时候,手指仿佛透过凹陷的画布,摸到了一个会动的东西。
他猛地把手收回来。
全身上下一阵恶寒。
画布上,女人的脸上那团黑色污迹竟然开始蠕动起来,从破损的画布上倾泻而出。
陈岁顿觉不妙,转身就跑。
除了他手上的蜡烛之外,身后那些微弱地烛光此刻正一点点被熄灭。
仿佛是什么东西以飞快的速度追上来,带动的风吹灭了烛火。
陈岁竭尽全力地往前跑了很久。
这走廊有这么长吗?跑到现在,居然还没有跑出来?
又是鬼打墙?
陈岁停下脚步,喘了两口气,对着空气呵斥了一声:“出来!又是你吧,雨衣鬼?”
果然,这一声呵斥起了作用。
一旁走廊地墙壁上,渐渐浮现出一团湿漉漉的人形。
人形动了动,往前走了一步,赫然就是老熟人。
雨衣鬼身上始终往下滴着水,看到陈岁,有些不好意思的举起空****的手套,打了个招呼。
他都快成鬼打墙专业户了,哪里有鬼打墙,哪里就有他。
陈岁看了一眼身后,对雨衣鬼道:“我知道鬼打墙是你的工作,你继续打你的墙,别停下,你只需要给我指条路,往哪里走能出去。”
所谓的鬼打墙,其实就是蒙骗一切感官。
你眼前看到的是一条笔直的走廊,你以为你一直在走直路,实际上可能是一直在原地打转。
陈岁没有让雨衣鬼停下鬼打墙,是因为他觉得此刻正在他身后追赶他的那团黑影,也被鬼打墙蒙蔽了。
一旦雨衣鬼停下鬼打墙,身后那个东西说不定会追随着他下楼。
楼下还有那么多人,而这个黑影,显然是他触碰了不该触碰的东西而被吸引出来的。
他不能连累楼下的人。
雨衣鬼瞬间明白了陈岁的意思。
他用他空空****的手套,对着一面墙指了指。
陈岁没有犹豫,几乎是第一时间朝着那面墙撞了过去。
像是撞进了一层水膜,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站在了二楼到三楼之间的楼梯口了。
好险。
陈岁顺着楼梯,想要继续向上探索,却发现,这个地方压根就没有通往三楼的楼梯。
不应该啊,刚才在外面观察的时候,这个地方明明还有第三层,甚至三楼再往上,还有个天台。
一般的楼梯构造应该是连通一道三楼的,可这个地方,竟然只连通到二楼。
压根就没有地方能上得去三楼。
难道通往三楼的楼梯在二楼的某个房间里?
陈岁可不想现在回到那个走廊里。
他手拿着蜡烛,顺着楼梯往下,打算继续探索一下一楼。
刚走下楼梯,就发觉不对劲了。
一楼的灯光完全熄灭了,刚才那么多和他一起进别墅的玩家居然都不见了。
仿佛整个地方只剩下他一个活人。
是其他玩家在刚才发生了变故,全部死了,还会他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里世界?
陈岁站在楼梯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他看了一眼系统面板上的时间,发现面板上显示的时间走地很快。
时间流速有问题?
陈岁又看了一眼二楼拐角处的落地钟。
上面的秒针飞快地在表盘上转动着,下面地大钟摆在以不同寻常的速度迅速摆动着。
所有的一切仿佛被按下快进键。
然后——落地钟里发出了巨大的声音。
“咚咚咚……”
钟声一共响了八下,预示着八点已经到了。
晚餐时间。
八点一到,所有的时间流速又都恢复正常了。
一楼左侧的厨房门忽然被打开。
端着银色餐盘的佣人穿着清一色的统一服装,顶着同样的一张脸,面无表情地把菜肴端上餐桌。
八点的晚宴,是必须参加的。
陈岁只能硬着头皮往楼下走。
佣人点燃桌上的蜡烛,帮陈岁移开了椅子,示意他坐下。
看着这些苍白的,一模一样的面孔,陈岁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
这些人仿佛是从同样的模具里压出来的。
就像是流水线上的商品,不管之前是什么样子,只要往同样的模具里一压,出来的时候,都栩栩如生,一模一样。
金鱼陶瓷……
难道这些佣人都是陶瓷做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也太逼真了吧。
而且陶瓷做成的人,怎么可能到处走动?
为了验证这一想法,陈岁在坐下后,趁着其中一个佣人端菜的间隙,忽然站了起来,用力地挪了一下椅子。
他故意用椅背撞了一下其中一个端菜的佣人。
周围太安静了,没有人说话,所以他轻而易举地听到了一丝细微的碎裂声。
但那个佣人穿了衣服,他看不到到底是哪里碎了。
再仔细观察传出碎裂声的那个佣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仿佛感受不到任何痛苦,甚至没有自己的思想,只是麻木地上着菜。
他对着那个人说了声抱歉后,重新坐了下来,调整了一下椅子的角度。
然后——故意用椅子腿压在了那个佣人的脚背上。
“咔嚓……”又是一声极其细微的碎裂声。
佣人没有说话,他被一条椅腿钉死在原地,没办法走开,也没办法继续上菜,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
消失已久的曹主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他从黑暗中推出了一个轮椅。
轮椅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头垂着脑袋,只是胸口隐约有点儿起伏。
曹主管没看到桌子下面的情况,看见那个僵硬在原地的佣人,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走开。
佣人仿佛得到命令,用力地缩了一下腿。
“咔嚓……”这一次声音更大了。
陈岁不动声色地低头看了一眼,那个人居然强行脱离的椅子,舍弃了半个脚掌。
地上没有斑驳血迹,只留下了一些类似于鸡蛋壳一样的小碎片。
再看那个佣人,一瘸一拐地转身离开。
中空的右腿上,裂痕越来越大,每走一步,都有无数细小的碎渣子从脚上剥脱。
他瘸着一条腿,另一边没有着力点,只能勉强用一只脚支撑,跳动着往厨房走。
然后,细密的碎裂声越来越大,直到陈岁看到裂纹蔓延到了那个佣人的脸上。
他的手只是稍微触碰了一下厨房的门,还没来得及进去,整个人就哗啦一声,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