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1)

新一期节目播出前夜,施尧凑了个饭局,请秦青卓一定赴约。

按照他的说法,这顿饭一是为了感谢秦青卓能答应来做导师,帮节目组解决了燃眉之急,二是向秦青卓赔礼道歉,毕竟这期节目最后还是保留了江岌怼秦青卓的那段视频。

“夏绮跟我商量过能不能删掉那段视频,但你知道,这事儿也不是单单我能说了算的,还得看上面领导的意思……实在是对不住你,青卓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没关系,事前我也跟夏绮说过,这段视频能删掉就删掉,删不掉就算了。”秦青卓笑了笑。

他表现得挺大度,但要说心里完全不在意,那也是不太可能。

出于对节目的热度考量,施尧选择不删掉这段视频,秦青卓能理解这种做法。但将这事摆到台面上说,还冠冕堂皇地把原因推出去,就未免显得虚伪了一些。

施尧跟秦青卓同是央音校友,在秦青卓跟季驰在一起之前,施尧其实就隐晦地向他示过好,但秦青卓却始终对他不怎么感冒,原因也在于此——施尧偶尔表露出来的圆滑而世故的那一面,叫他谈不上厌烦,但总归跟喜欢沾不上边。

从餐厅出来,施尧提出要送秦青卓回家,秦青卓起先推拒,见施尧坚持,便也没再说什么,随他上了车。

“是明泰附近对吧?”施尧坐进车里,启动了车子。

“我换了地址,”坐在副驾驶上,秦青卓系上安全带,“跟原来不是一个方向,得先掉头。”

“那你连上蓝牙,我按导航走,”施尧打着方向盘掉了头,状似无意地问,“怎么会突然搬家?”

“原来那栋房子卖了。”秦青卓在导航上搜索出地址。

“季驰最近没回来?”

施尧总是这样,八成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但他偏偏不正面问,非得这样旁敲侧击。

“我们分手了。”秦青卓坦然道。

“这么突然?”施尧佯作惊讶。

“嗯。”秦青卓不想多说。

车子又往前开了一个路口,施尧开口说:“分了也好,其实之前我也听说过一些传闻,说季驰在剧组跟助理好像有点不简单……”

“嗯?”秦青卓看他一眼,“什么时候的事情?”

“半年前?我也记不清了。”

见秦青卓没说话,施尧又说:“不过艺人和助理的关系本来就比较亲密,不能用平常人的眼光来看,我没亲眼见过,就没当真,所以也没跟你提过这事儿。”

秦青卓笑了笑:“确实。”

心道到底是没当真还是不想惹事,怕是只有施尧自己才知道。

第22节

不过,既然看了这么久自己的笑话,为什么又在这个当口提起这件事,是想通过给季驰罪加一等来博取自己的好感么?可惜他非但没有对施尧增加好感,反而觉得有些厌烦。

餐厅距离秦青卓的住处不算太远,车子停至秦青卓的别墅门口,施尧侧过脸看他:“我车上刚好有朋友今天送的一瓶木桐,要不要一起喝点?”

“木桐?”秦青卓解了安全带,“好酒啊。”

“是,年份也很好,我正愁这么好的酒没人一起分享。”

“怎么会呢,”秦青卓笑了笑,“不过,酒是好酒,但木桐我喝过,还真是有点喝不来。而且……”

所谓的“朋友刚好送了一瓶木桐”这种说辞,应该纯属子虚乌有,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刚好”的事?顿了顿,秦青卓继续说,“我也没什么喝酒的心情,所以师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酒我就不陪你喝了。”

“这样啊,”施尧也笑了笑,成年人之间的这种事情讲究点到为止,所以他也没多劝,“行,那等你哪天有了喝酒的心情,我随时奉陪。”

“好啊,”秦青卓应着,“那我就先下车了。”

从车上走下来,秦青卓朝施尧道了别,然后转身朝别墅走过去。

施尧是什么意思他心里清楚得很,但他确实对施尧没什么想法。他想到昨天在会议室门口无意间听到的施尧说过的话:“陈嘉你上次带人拍的那些内容根本不行,观众喜欢看的是江岌和秦青卓之间的冲突,你拍那些一团和气的画面给谁看啊?抓紧时间再采些镜头……”

走上台阶,秦青卓用指纹解了锁,推门走进家里。

昨天才算完全搬过来,新家空空****,还有些不适应。

在玄关处换鞋时,他习惯性地拿过手机打开微信,却在一瞬间又反应过来,他跟季驰已经分手了。

他皱了皱眉,按熄了手机屏幕,心道习惯真挺可怕的。

他走过去,坐到沙发上,觉得有些疲惫。这些天一直忙于搬家,都没顾得上歇口气。

搬家着实是件累身又累心的事情,尤其是分手之后的搬家。

因为得把两人的东西一件一件分开,这事儿连阿姨都插不上手,只能秦青卓自己来做。

越收拾,便越觉得心灰意冷。觉得感情这事儿实在是没劲透了,苦心经营一场,到头来居然落得这样的结果。还不如周围那些只玩暧昧不走心的朋友来得洒脱。

昨天谢程昀帮他搬家时两人还聊了几句,程昀笑他当时就不该答应季驰,“当年是谁自诩洒脱来着,怎么就想不开落入感情的陷阱了,你说你玩玩也就得了,走什么心啊……”

谢程昀是个坚定的独身主义者,秉持绝对的爱情悲观论,以前听他聊起感情观的时候秦青卓听过笑笑就完事了,到如今,才觉得那些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你把你最柔软的肚皮和最危险的大动脉都向对方敞露了,然后对方拿起刀捅向了你,你怪对方怎么能伤害你,要我说,你最该怪的是你自己,为什么不保护好自己呢?”

“你们这些人怎么会相信爱情呢,人是会变的啊,在被自己经历的每一件事所改变,人的感情当然也在不断地改变,为什么你们会相信一个随时在变的东西呢?”

或许程昀说的是对的,秦青卓想到前几天搬家时,自己蹲在地上,一件一件分着两人东西时的狼狈,长长地叹了口气。

*

《躁动吧,乐队》周五晚上八点正式开播,第二轮晋级赛分为上下两期播出。

考虑到节目效果,节目组将秦青卓组的乐队剪辑到了上期,而糙面云与Marsara这一组因为比赛结果实在颠覆,成为了上期节目的压轴片段。

负责监控播放数据的电脑上,播放量依旧随着秦青卓的出现而呈现出一个个波峰。

而就在节目的最后十分钟,从糙面云即兴演出那段开始,那根细长的曲线忽然一路上扬,形成了一个极其陡峭的坡度,并且在江岌怼秦青卓的那几秒内达到了颇为惊人的峰值。

“秦青卓节目当场被怼”当晚就冲上了热搜第一位——

“主唱好勇,递个锅盖,别被秦青卓的粉丝们骂退赛了。”

“秦青卓那车祸现场的水平凭什么坐在导师席,哪来的脸?”

“看不惯秦青卓可以,无脑黑就不要了吧。秦青卓什么水平?金曲奖常客的水平好吧!一个基础错误都犯的乐队就不要这么大脸来碰瓷秦青卓了。”

“这乐队的主唱上一轮靠跟秦青卓互动有了点知名度,这一轮又靠怼秦青卓晋级,就不能靠自己一回?不能仗着乐队糊秦青卓又热度高就蹭起来有瘾吧?”

“怎么就成江岌靠怼秦青卓晋级了?糙面云这段即兴的riff帅炸了好吗,不仅碾压Masara,说实话比这场大多数乐队的即兴都要好太多了。”

“秦青卓简直跟被魂穿了似的,按以前的性子估计早就跟主唱怼起来了,现在改温柔人设了?”

……

“啧,这些网友们的发言太精彩了。”节目播出第二天下午,红麓酒吧二楼,钟扬蹲在江岌旁边,手指滑动着手机屏幕,“我再给你们往下读几条啊。”

江岌正给二楼安防盗门,他半蹲在门口,拿着铁锤往门套里砸钉子,这时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手里握着的铁锤冲着钟扬:“你继续。”

那铁锤比拳头还大,钟扬咽了咽喉咙,把嗓子眼里的话咽了回去:“哥你别冲我来啊,骂你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骂秦青卓的……”

江岌手上没动,仍是看着他。

“我不念了还不行吗,”钟扬“啧”了一声,话虽这样说,嘴里却没停止念叨,“我们乐队这是要火啊……江岌,还有好多夸你的呢,你都有粉丝了,真不听听?”

见江岌不搭自己的腔,钟扬自觉无趣,又去凑彭可诗的热闹。

彭可诗正对着笔记本电脑聚精会神地打字,钟扬把脸凑近她的屏幕,皱着脸看了半天:“……诗姐,你这写什么呢,为什么光题目里就有好几个我不认识的字?”

“哪几个字?”彭可诗手上动作不停,运指如飞,“环烯醚萜甙?”

“什么玩意儿?”钟扬脸上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但他很快就自行放弃,转移了话题,将手机递给彭可诗,“你看这些评论了吗?可精彩了。”

“不感兴趣。”彭可诗继续敲着键盘。

“你们俩怎么回事,能不能对咱们乐队有点集体荣誉感啊。”钟扬语气谴责,“现在这些乐队里啊,我看就属我们热度最高了,简直就是夺冠热门啊,说不定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人来请我们去商演,到时候又能大赚一笔了。”

没人搭理自己,钟扬无所事事地在二楼到处溜达,他看到靠墙立着两把木吉他,一把是江岌之前一直用的,另一把倒是很新,只是看上去是个便宜货。

钟扬将那把新的拿起来,随手拨了几下:“江岌,你新买了一把吉他?”

江岌“嗯”了一声。

“怎么买了这么个玩意儿,能用吗?再说你这把旧的怎么还不扔,留着占地方啊?”钟扬放下那把新的,又想去拿那把旧的,“破成这样,早该报废了吧。”

他的手刚握上琴颈,却听江岌忽然抬高了声音:“别动那把。”

那声音挺严肃,钟扬看了江岌一眼。江岌也正皱眉看着他,又是那种含着警告的目光。

“不碰就不碰,”钟扬嘀咕道,“一把破吉他至于宝贝成这样吗……”

江岌收起目光,继续手里的活儿,一想到这把吉他,他就觉得糟心。

上午他拿着这把吉他去了好几家乐器维修店,师傅给的答复都大同小异——修倒是可以修好,但因为这把吉他当年是手工做的,找不到原版零配件更换,修理之后的音色可能会出现一些微妙的变化。

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音色的改变如果不仔细听,旁人根本就听不出来,但江岌弹了这把吉他十年,对于这把吉他可能出现的任何改变,他都觉得难以接受。于是他又拿着那把吉他回来了,想着有时间再去其他店里看看。

“对了,”钟扬直起身,“上次秦青卓送你那把吉他,我给你找了个好买主,价格你绝对想不到。”

“多少?”

“十万。”

“十万?”江岌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看他一眼,“你哪找来的冤大头,不是坑你的吧?”

江岌也拿着这把吉他去几家乐器店问过价格,秦青卓送的这把吉他确实不是便宜货,是一把绝对的高端琴,但乐器店最多也只给到四万的价格,跟钟扬说的这价相差甚远。

不过,钟扬这人挺神奇,三教九流就没有他不认识的人,也没有他接触不到的渠道,能找到这么一个冤大头买主,倒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哪找来的你就别管了,反正绝对靠谱就是了。”钟扬摆摆手,老神在在道,“先说好,十万块我要抽三成中介费,剩下七万直接打给你,你也不用跟买主打交道。是不是很心动?”

坐在沙发上的彭可诗停止了打字,抬头看着钟扬:“钟扬,别添乱,这把吉他毕竟是秦老师送给江岌的生日礼物,这么快就转手,怕是不太妥当。而且,既然江岌原来那把吉他坏了,不正好可以用这一把么?”

还没等江岌说话,钟扬先笑了一声:“诗姐,你担心这个,真没必要……这吉他八成都不是秦青卓自己选的,送出手可能就不记得这码事儿了。再说十万的吉他哎,不卖留着自己用,江岌他是钱多烧得慌吗?诗姐,你这种有钱人就不要掺和这事了,让江岌自己做决定呗。”

他说完,看向江岌:“怎么样哥们,卖吗?”

“卖。”江岌干脆道。

彭可诗欲言又止,但到底没再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她拿过自己的电脑包,从里面翻出了几张纸,站起身朝江岌走过去。

江岌半蹲在门边,正低着头,用手里的铁锤敲着钉子,看上去心不在焉,应该是在想什么事情。

事实上江岌的确在走神——许是因为刚刚频繁提及了秦青卓,他脑中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了那天在台上看到的,那一瞬间秦青卓脸上闪现的有几分可怜的表情,且这表情在他脑中长久停留,挥之不去,让他不由地有些心烦。

走近了,彭可诗脚步停下来,出声道:“江岌。”

江岌这才回过神,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眼看向她:“什么事?”

“怎么了怎么了?”钟扬正闲得无聊,见彭可诗捏着几张纸走向江岌,跳过来凑热闹,一脸八卦,“诗姐你是要跟江岌表白吗?”

“一边儿去。”彭可诗说。

“啧……”钟扬摸着下巴,“不简单。”

“是你之前扔掉的一篇歌词,”彭可诗走到江岌旁边,也半蹲下来,“我挺喜欢的,这几天忽然有了点灵感,就谱了曲子出来,没跟你提前打招呼,你别介意啊。”

江岌的目光扫向她手中的乐谱,停留几秒,开口道:“你想下一场用这首歌?”

“跟你说话真是不用费劲儿,”彭可诗笑了笑,“对,我就是想找你说这事儿,不过如果你介意的话……”

“没什么可介意的,”江岌说,“用吧。”

彭可诗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还有,如果接下来几天你有时间,下场比赛我们好好排一下?第一场去得太仓促,第二场那首歌又……”

她停顿下来,试图寻找一种相对温和的表述,但江岌很直白接上了话:“太烂了,没事,你直说就行。”

“总之不是你的水平。”彭可诗说,“如果不是你亲口承认是你自己写的,我还以为是钟扬代笔。”

“我也不是这个水平的好不好!”钟扬奋起反驳,“要不是上次没得选,我才不会排那么烂的歌,还好后半场用那首易拉罐挽回局面了,不然江岌,哥们可对你太失望了,还以为你年纪轻轻就江郎才尽了呢……”

楼道这时传来脚步声,江岌垂眼,与正走上楼梯、抬头看过来的秦青卓对视了一眼。

秦青卓手里拎着一个袋子,状态比上次好多了,全然看不出之前那副病恹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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