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1 / 1)

◎透明的鱼骨。◎

有些话不用多说, 只要两个人拥抱就知道了。

秦嘉很快彻底放松下来,抬起手腼腆地笑了笑说:“让你看笑话了。”

乐瞳扫了扫他手上被血染红的手帕,赶紧拿了新的更换:“划那么深干什么?对自己下手可真狠。”

秦嘉老老实实被她拉着坐下止血, 法阵画好了,血迹慢慢干涸, 可他们还没更进一步。

好像突然就不着急了, 他肩颈松垮地半闭着眼, 像是犯了懒,乐瞳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失血过多了。

“没事吧?”她轻轻问了句。

秦嘉微微摇头, 突然抬起眼看着她说:“要不是在这里, 真想和你做。”

“……???”乐瞳先是一愣, 然后满脸的无语。

秦嘉被她的表情逗笑,靠过来贴着她的额头亲昵地蹭啊蹭,柔软蓬松的黑发像是黑猫的皮毛,接触到皮肤时特别舒服。

“以前老觉得自己很不幸。”秦嘉慢吞吞地念叨, “为什么别人托收可得的东西,对我来说却是最难得到的。以前总是在心里这样想。但现在我不那么想了。”

“为什么?”

“因为有你。”

这样难得的爱人,就是要经历一些磨难才能得到的。

这些话他没说出来, 可对视的眼睛里暴露得彻底。

乐瞳脸颊有些热,转开视线试图说点正经事:“你说她想争夺权力,二十几年了应该有很多机会,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好像还非要你参与不可?”

秦嘉没吭声, 只是缓缓吐息。

乐瞳摸摸他的头, 把他拉到怀里靠着,慢悠悠地回忆:“她说过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她快不行了?”

她没直接用“死”这个字, 哪怕那个女人和秦嘉毫无感情, 还一次又一次伤害他,但毕竟是生育过他的人,女性生育所受的痛苦,让她至少不会对她恶语相向。

“不知道。”秦嘉坦然地说,“但你有一点说得对,不管是她还是那个人,应该都在等着我回来做个了断。”

唯一的继承人已经死了。

那个男人的目的是用秦嘉换回女儿,再操控女儿继续掌控家族。

那女人的目的真的是就她表现出来的那样,送女儿安息,再从男人手中夺走权利吗?

二十几年没有达成目的,一直等到秦嘉来,还这样冒险带他们进来,是因为她快不行了,能力不足吗?

那她身边那些女孩里,就没有比秦嘉更得力的帮手吗?

试图欺骗秦嘉的阿朵应该还是其中比较厉害的吧,但还是一眼就被秦嘉看穿了,这样的对比,似乎也能明白为何女人成功不了。

他们的疑惑实在太多,只是这样坐着是得不到答案的,还是得进一步了解。

在血色彻底干涸发黑的时候,秦嘉再次继续开启法阵。

乐瞳安安静静地缩在角落,看着他被暗红色的光环绕,然后人跟着眼前一黑,进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

四周一片漆黑,人变得很轻盈,好像一跳就能飞到天上去。

乐瞳试着跳跃,眼前的黑暗便随着跳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诡异而充满神秘宗教色彩的一幕。

那是个狭窄的房间,也许是因为里面挤的人太多了,所以才显得狭窄。

这里是彩色的,不管是木梁、石头还是地毯,全都是缤纷的色彩。

只是这些颜料有些陈旧了,不再那么鲜艳。

在屋子的正中央,供奉着一头牦牛,牦牛后面是蚩尤的神像,穿着红色血腥民族服饰、头上戴着羽毛帽子的老者站在门口处,从一个布袋子里取出两条活鱼。

他嘴里念念有词,说着晦涩难懂的咒语,拎着两条活鱼走到神像和供牛前,接过别人递来的刀子,利落地杀鱼。

鱼血飞溅而出,落在供桌旁边的两个孩子身上。

抱着两个孩子的是年轻了二十几岁的女人,她实在生得好看,哪怕冷着脸,面色苍白,眼神阴沉,依然美得如梦似幻。

在她旁边站着的是个戴着和老者一样羽毛帽子的男人,男人看起来足有两米高,身子结实,皮肤黝黑,眼睛不大,五官比较紧凑,国字脸,实在是称不上英俊,只能说是还算有男人味。

他紧紧盯着老者的行动,当血溅在女人怀中的孩子身上时,他显得有些激动,呼吸都沉重急促起来。

女人厌恶地皱起眉,朝一旁挪动脚步,将襁褓中的孩子一手一个,抱得紧紧的。

乐瞳这个时候才看到了两个孩子的正脸。

孪生兄妹,刚生下来的时候都很相似,乐瞳几乎分辨不出哪个才是秦嘉。

从裹着孩子的襁褓颜色看,应该蓝绿色的是男孩吧?

乐瞳多看了几眼,其实她不确定秦嘉看不看得见这些,应该是看得见的吧,不然他费那么大力气,岂不是只能听转播?

听转播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用直面自己是如何被遗弃的那一幕。

想到这些,乐瞳的心情急转直下,而施法的老者,已经将杀死的鱼扔进了滚烫的热水锅中,哪怕明知眼前的一切只是回放当年的场景,乐瞳依然都能闻到鱼肉煮熟的香味。

太沉浸式了,这要是放在影院都得8D了。

乐瞳心情沉重,回放中的人们也表情严肃。

他们全都盯着锅里的鱼,直到老者把鱼取出来,粗鲁地剖开鱼肚,挖去内脏和鱼肉,抽出鱼骨来研究。

他看第一条鱼的鱼骨时皱了皱眉,看第二条时露出了微笑,男人见此,身体明显跟着一松。

“鱼骨透明,她被祝福了,祖先和蚩尤同意她的降生,他们将会赐福于她,将灵魂投注进她的身体!”

在这场回放之中,乐瞳好像拥有了同声传译功能,除了咒语之外,老者说了什么都能听懂。

而随着老者这句话,女孩被男人一把夺走,女人抱紧了怀里剩下的孩子,眼神阴毒地盯着抢走孩子的男人。

乐瞳相信,如果她有把枪,这个男人现在必死无疑。

“他没被承认,不能算是个真正的人。”老者转而对女人说,“捂死吧。”

他轻描淡写地判了秦嘉死刑。

女人一动不动,老者试图让其他人将孩子抢过来捂死,可看着她的脸色,竟然一时无人敢靠近。

男人瞧见,把女儿递给信任的族人,开始和女人争抢另一个必死的孩子。

两人扭打在一起,女人试图用术法袭击他,他身边立刻围上许多人,将生产后本就虚弱的女人推搡开。

祝巫族大巫师的血脉都有一个缺点,那就是生产过后,身体会一年比一年差,孩子越强大,母亲越虚弱。

哪怕孩子才出生三天,女人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

相较于站在男人身后的族人,她这边更是不够看,有点能力的都上了年纪,轻易不动手,只是把她搀扶起来。

看到这里,乐瞳也明白了她在族中是如何的势单力薄。

哪怕血脉独有力量又如何?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

很快,女人被围了起来,人人都觉得她会就此妥协,毕竟过去她每一次的抗争都以妥协结束。

只是这一次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做了母亲的女人,似乎总会有独特的勇气,她不但没有妥协,还更加极端地反抗,甚至不顾自己这边人的安危,施展了乐瞳只在电影里看过的接近于“妖法”的术。

大水从天而降,冲垮了整座房屋,女人从男人那里抢走了男孩,被大水托起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这些蚂蚁。

可她还是太虚弱了,很快水就退了,大部分祝巫族人都会游泳,他们游出来之后,虽然对待她更谨慎,没有轻举妄动,却并未放弃抓住她和那个孩子。

女人再一次做了反抗。

地动山摇,整座雪山好像都摇摇欲坠,会游泳是吗?那就坠入地缝,活活摔死吧!

哀鸿遍野,祝巫族人本来就不多,这样下去就得灭族。

男人因此做了让步。

在女人支撑不住就要快要昏死过去之前,她是有大不了同归于尽的准备的。

所幸男人让步了,同意给这个孩子一条生路,但他绝对不能留在族中,以后和他的女儿争抢胎盘。

他以为这样女人就会感恩戴德,可她非但没停下来,还要求和他弃婚,从此分别居住,划一条线,任族人自己选择追随谁。

这简直就是反叛!

她也确实是要反叛。

男人不肯松口,这么多年来族长的权威不能在他这里毁于一旦,可如果不松口,大家都得死。

最后的结果大家都是知道的,女人成功了,却也付出惨痛的代价,孩子的去留给了她彻底决裂抗争的理由,却带来无尽的伤病,后面二十几年,她都居于石头屋子里供奉蚩尤,很少外出。

看到了她的力量,选择追随她的人,这些年也都因为她的深居简出而产生异心,选择了离开。

女人没有放过这些人。

他们的追随那么廉价,需要为自己的动摇付出代价。

所有逃离她的人都被施以虫降,啃噬干净。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离开,哪怕女人一直不出门,他们也老老实实守着这里,直到今日。

乐瞳从幻境中挣脱出来,气喘吁吁,疲惫极了,好像看了超长时间的电影。

肩膀被人从后面揽住,避免她倒下去,她感受到秦嘉温热的身体,转过头来,入目是他寻常的脸色,除了有些疲惫之外,没什么不对。

“……你看见了吗?你出生以后发生的那些事。”

秦嘉微微颔首,本来想用手摸摸她的头,但看到被乐瞳包扎起来的手指,笑了一下,换了只手摸她的头。

“我比你早进去一会儿,看到的还更多些。”

暮色四合,周围一片静悄悄,秦嘉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地毯,让乐瞳可以躺在上面休息。

看样子外面是没人要来给他们送饭的,不过没关系,来之前秦嘉预料到要在这里待很久,藏袍口袋多又大,他带了不少方便食物。

“吃点饼干吧。”

他看了看周围,供桌上有水,他站起来朝神像简单鞠了个躬,就将水壶和杯子拿了过来。

乐瞳拆开饼干袋子,拿了一块塞进嘴里,抬眼见秦嘉闻了闻水壶里的水,确定干净无毒之后,才倒了一杯给她。

“喝点水。”

乐瞳接过来喝了一口,又递给他:“你也喝。”

秦嘉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

“你还没说呢,你比我早进去一会儿,都看到了什么?”乐瞳咀嚼着饼干询问。

秦嘉仔细想了想,缓缓道:“我看到了这个民族真正的来处。”

“……”祝巫族的来处?

这个不被记载的民族,真正的来处会是哪里?

他们神神秘秘这么多年,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

乐瞳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快跟我说说。”

秦嘉阖了阖眼,本来想直接说,可嘴里突然被塞了一块饼干,他愣了愣,慢慢吃下去,人是盘膝坐着的,手搭在膝盖上,如此四平八稳地吃饼干,看起来就像是吃着什么神圣的赐物一样。

等饼干咽下去,他才再次开口:“他们的来处,得从波密土王说起。”

作者有话说:

感冒了,不过也不确定是不是阳了?

大家要注意身体啊,真是太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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