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风有些茫然不解地看着放声狂笑的离伯,后者大笑片刻,抬手毫不客气地按在他的黑发上用力揉了揉,脸上依旧是难以收敛的笑容和喜悦,道:
“小子,你回你那什么少林去,问问你那几个师父。■”
“雷霆一脉的武学,由老夫传授于你如何?”
他此刻虽狂喜,但是骨子里仍旧还是个江湖客,对于师承看得极重,顿了下,又道:
“老夫虽和你亲近,但毕竟是你的师父为你开了这武学之门,想要传授你武功,于公于私,都要询问你师父的意见……你小子快些去。”
“老夫明日便要答复。”
王安风点了点头,答应下来,看外面天色虽然已渐黑,却还不算是深夜,休息了下,干脆就起身告辞,要先回去,离弃道知道他师门的忌讳,没有多做挽留,只在王安风离去之后,依旧大笑,翻出了自己珍藏起来的好酒,独自一人,对着东方痛饮了数个时辰。
少年回了自家的屋子,盘腿坐在床上,心中不知道有多少疑问,抬起右手,凭借那串佛珠又回到了少林寺中,才刚刚出现在那孤峰峰顶,圆慈和吴长青的目光便直射了过来。
方才王安风刚刚昏迷,离伯便直接出现,为避免此界暴露,他们不方便观察,只知道王安风昏迷,之后的事情一无所知,此时看着王安风进入了少林寺,悬着的心才总算是安了下去,吴长青长呼口气,瘫坐在木椅上,拿起茶盏往嘴里大口倒着凉掉的茶水。
圆慈更是一步踏出,瞬息便出现在了王安风身边,宽大的右手抬起,直接按在了少年肩头,一股浑厚温和的内力便涌入了王安风身躯之中,游走于四肢百骸,替他检查身躯。
待得没有发现什么暗伤的时候,圆慈脸上神色方才安心了些,可下一刻,僧人神色便微微一滞,眉宇之间,隐有不敢置信之色。
这是……?!
王安风肩膀之上突然弹起一道电弧,宛如蟒蛇般击打在了圆慈手掌之上,虽然没有产生任何效果,却令吴长青哗啦一声直接站起,另一道冷冷的目光也刷地投落在了少年身上。
方才一直神态冷淡,看着山下云雾的赢先生突然一步踏出,转眼便出现在了王安风的身后,抬手按在少年左肩处,果不其然,又是一道细微的电弧闪动,击在了他的手掌之上,文士眸子微缩,收回了手掌,道:
“你的雷霆,哪里来的?”
王安风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将离伯所说的只言碎语重述了一遍,另外小心把后者的要求也提了下,文士与圆慈对视一眼,微微颔首,道:
“此事你离去之时,自会给你答复。”
“现在,去修行。”
王安风微微一怔,碍于其威,只好行了一礼,重新拎起一旁的铁桶,迈步朝着山下走去,赢先生看着远去的少年,微微皱眉,道:
“你觉得那是什么?”
圆慈沉默了下,道:
“不知……但从其表现而言,更像是顶级功法登堂入室之后,产生的被动效果。”
“可金钟罩需要破六关才可能出现类似的效果,而且绝非是雷霆。”
“他方才入门。”
一旁吴长青抚了抚须,皱眉道:“先是药材,复又是这‘灵物’,‘灵韵’,这个世界,比起我们这里,确有许多的不同啊……”
“确实如此。”
圆慈点了点头,又转头看了看身旁神色冷峻的文士,道:
“据我所知,江湖上唯有武当紫霄宫有引动雷霆的绝学……可风儿他此时无论雷劲还是剑术,都远不能修行那路剑术。”
“既然那位离伯于雷霆之道造诣极深,虽不知灵物究竟从何而来,但毕竟已经有了雷劲,放着不管实在可惜,便由离伯传授风儿些武功,如何?”
赢先生闻言面色微寒,却还是缓缓颔首,道:
“放心,我还不至于因为以前一点小事,就影响了判断。”
“以他的功夫,当臭小子的师父也绰绰有余。”
一旁吴长青也微微颔首表示没有意见,思索了下,开口道:
“既然此方世界至此已有许多不同……仅以你我之力传授,安风的武功虽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见识却会闭塞,我看这世界亦有‘学宫’,不若让安风入学宫,也好学些东西?”
话音未落,老者却突地感觉到一道冷冰冰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声音微顿,抬眸看去,只见那青衫文士神色越发冷峻,看他冷笑道:
“学宫?求学?”
“那些穷酸腐儒,咬文嚼字,凭何能与某比肩?!”
声音落下,吴长青先是微微一怔,心有薄怒,可听完第二句话却又忍不住笑出声来,上上下下打量了赢先生两眼,抚须道:
“与先生比肩……这先生何时收了安风做学生?”
“老夫为何不知?”
“早知道应多做些好菜,饮酒庆贺才是。”
轻笑声中,隐有揶揄,赢先生冷哼一声,转身负手看着山间云雾,不作解释。
今日的修行,因为没有了锁链束缚,再加上内力流动,宛如波涛般带来强劲的力道,几乎轻松地让王安风怀疑,也许正是因为太过于轻松,不过才走了一趟,便被圆慈抬手拦下,后者看了看他,温和笑道:
“这项修行对风儿你已经无有裨益,且就此结束罢……”
“你且过来,为师检查一下你的修行成果。”
王安风闻言,心中不可遏制浮现出了解脱的轻松感,点了点头,放下肩上重担,跟在了圆慈身后。
师徒二人来了一处习武场,圆慈立于场中,单手竖在胸前,神色平和,朝着少年微微颔首,道:
“攻过来,风儿。”
王安风深深吸了口气,先是行了一礼,神色逐渐郑重,内力运处,身形如猛虎般跃出,速度远不是上一次和圆慈交手时候能够比拟,只瞬间便出现在了僧人身前,拳攻上路。
可在接触的瞬间却猛地变招,以反身断肘变式避开可能的攻击,直击圆慈腰腹,变招之际,如行云流水,竟看不出一丝征兆。
僧人微微满意地颔首,道一句不错,脚步朝后面踏出一步,左手袖袍轻拂,便化去了王安风攻势,而此时少年却已经趁势再度强攻而上。
短短时间,师徒二人便已经交手了十数招。
在王安风手中,那简简单单三十二势少林长拳,几乎可称得上脱胎换骨,拳势沉稳而浩大,却在堂堂正正之中,隐有神来之笔般的杀招,如羚羊挂角,无处可寻。
堪称一句奇正相合,循环无端。
圆慈眸子喜悦越盛,当看到王安风一记蓄势平心掌之上竟然爆出了一道细微的雷霆之时,终长笑出声,袖袍一拂,扫开了少年攻势,身形如流云倒卷,倏忽而至,一掌轻轻按在王安风肩头。
一丝劲气入体,王安风四肢百骸融入的内力受激,自发震颤,荡入了丹田之中,原本平和刚正的佛门内力猛地向外扩散,会合四肢百合的内力,如同怒涛般瞬间掠过了王安风躯体,将一切外来力道抚平。
演武场上,一声清越钟鸣响起。
少年身躯之上,虚幻金钟一闪而逝,其上赤金经文流转,阐述金刚佛理。
圆慈抚掌大笑,于平和之中显出了罕见的豪迈和欣喜,道:
“果然,果然为我佛门无垢琉璃基,少林金钟罩!”
王安风微怔,道:
“金钟罩?”
僧人点头,笑着伸手抚在少年头上,道:
“便是金钟罩,我少林神功之一,直指金刚诸般欲念烦恼不侵不染之佛理,若能修成十二关,必为天下第一流的高手。”
“赢先生他以那铭刻了金刚经的锁链,强行压迫你的内力按照特殊的方式融入了四肢百脉之中,使你如当年的达摩祖师一般,不修功法,而凭身躯自然入门奠基。”
“来,盘坐下来,为师这便将金钟罩第一关的要诀传授于你。”
王安风自然答应,直接盘腿坐在这演武场上,微阖双目,体会体内内力流转,一只宽厚的手掌轻轻按在他的背上,浑厚的内力入体,伴着耳边熟悉的声音,帮他熟悉金钟罩内功第一重的修行线路。
远处大殿之上,赢先生负手看着正传授王安风武学的圆慈,一旁吴长青抚了抚须,略有两分不解地道:
“奇哉,奇哉……圆慈大师以金刚不坏神功行走天下,打下了偌大威名,可为何,先生要劝他不传安风金刚不坏,却要传金钟罩神功?”
青衫文士侧目看他一眼,道:
“这两门功法都直指金刚法相,一者证道于金刚诸般欲念烦恼不侵不染,一者则取以金刚般若,断尽三千烦恼的佛理,修到十二层,本无所谓高下。”
“但是一来,金刚不坏神功相较于金钟罩,攻伐虽更强,守御却稍逊,那小子以后必然会学其它绝学,攻伐更强者不知凡几,不若取天下第一之守御。”
“二来,他的金钟罩是以外力压迫,如当年达摩一般,不修功法,以身躯体魄自然入门,而入门之后,却不需要像是达摩那般独自摸索……故而金钟罩虽难,却有较大把握修成,若是不成,转修金刚不坏神功,亦没有什么难处。”
“三来……”
声音微顿,吴长青正听着,突然没了声音,微微一顿,下意识问道:
“三来?”
赢先生侧目看他一眼,冷笑道:
“太丑了。”
老者微微一呆,那文士已然一步踏出,如流云般而去,却有一道残影朝着吴长青激射而来,老者抬手抓住,却是一截长鞭。
其长数米,其中似乎是缠绕了镔铁,令其重量更沉了许多,比起寻常的长鞭,几乎是巨蟒和灵蛇的对比,老者先是微微一愣,突然便想到了什么,抬手轻拍额头,苦笑道。
“……忘了,安风没了锁链,用不得灵蛇寻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