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陛下最初让她去找林页墓的时候,她不知从何处找,就让暗营试着打探过这人到底是谁。
暗营将京城和太学都查了个底儿掉,竟无这个人。营中一些年长的前辈却听说过他,说曾经确有这么个人与陛下交好,但这个人“离经叛道”。
按楚休方才的说法,元君儿时也恰好“离经叛道”,只是为了与陛下成婚,硬将性子改了过来。
陛下呢,对这些都不知情,现下大概正着恼于元君的隐瞒。
沈宴清咂一咂嘴,情爱之事,是真的麻烦。
这俩人前阵子相处得那么好,现在又得知从前就是青梅竹马小伙伴,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嘛?吵什么吵。
她想得无奈,纵身一跃跳上墙头,姿态恣意地坐着:“哎,楚小公子。”
楚休翻眼睛:“又干嘛?”
沈宴清问他:“你想帮忙对吧——那你会装委屈吗?替你哥委屈。”
“……”楚休梗了下脖子,“你是要我去鸾栖殿告诉陛下他最近过得不好、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沈宴清嗤笑:“瞅你这傻样儿。”
陛下自己最近都为这个过得不好、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听闻元君也如此,未必能有多少动容,没准儿心里反倒能痛快几分,那可就玩拧了。
“我是要你去鸾栖殿告诉陛下,元君那几年在家里有多郁郁、多不顺心、多想回到太学找他的小伙伴去。”
“啊?”楚休讶然,转念一想,懂了。
只是仍有几分迟疑:“那如果陛下不肯见我……”
不及说完,眼前黑影一划,双脚骤然又落了地。呼呼风声不绝于耳,比来时速度更快,他不得不闭了眼睛。
再落地他一睁眼,便见自己已置身鸾栖殿寝殿中。女皇倚在罗汉床边读着折子,见了他眉头一皱,就喝问沈宴清:“带他来干什么!”
第49章 黑灯
“……”楚休呆滞地看向沈宴清,沈宴清一派轻松:“他有话要单独禀给陛下, 臣先告退了。”
说罢一眨眼的工夫, 她就不见了。
虞锦蹙着眉头看楚休:“什么事?”
“臣……没什么事……”楚休喉咙紧绷, 女皇面露不耐:“快说, 不说就滚,没工夫跟你耽搁。”
楚休真的很想滚,又硬让自己撑住了。一边是女皇有着孕却日日闷闷不乐,另一边是自家兄长也天天茶饭不思,现下沈宴清给了个机会让他来解决问题, 他再怂巴巴地滚掉也太废物了。
楚休理了理思绪, 按照沈宴清的意思将兄长儿时的事情说了。虽然那时候他还很小,很多事情只是后来从长姐嘴里听了个七七八八, 但也足以讲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了。
只是, 他不清楚这些和兄长与陛下近来的不快有什么关系,一五一十地说完就闭了口,战战兢兢地打量女皇的反应。
女皇犹是那样姿态闲散地坐在罗汉**, 神情也看不出什么变化, 低垂着眼帘,安静了半晌。
楚休哑了哑:“陛下?”
虞锦的眼睫轻轻一颤:“你先回去吧。”她维持着从容, “别跟你哥哥说你来见过我,我想想。”
楚休自想为兄长再多说几句话, 只是又实在不清楚原委。想了想, 只觉是不是兄长在女皇面前又犯了儿时的倔脾气惹得女皇不快了, 便又道:“陛下别跟大哥计较……他一贯就是那么个脾气, 我母亲都拿他没什么办法。”
“你回去。”虞锦的口吻生硬了两分。
楚休一缩脖子,识趣地不再多言:“臣告退。”
这几日因为心里烦,虞锦很不爱在跟前留人,看见谁都觉得暴躁。于是楚休一退出去,殿里就安静无声了。
虞锦怔怔地在那里坐着,木然半晌,心底的苦涩犹如涟漪,一圈圈地越泛越广。
她其实记得的,楚倾跟她说过林页当时离开太学,是因为家里为他定了门亲事。她也知道,若他就是林页,那么那门亲事便是与她的亲事。
这几日来她都在拼命回避这个问题。
先前种种已让她在这段感情里十分忐忑,若理智些说,她到现在都很清楚,自己是不该对他动心的。
她对他愧疚到不知该如何弥补,他不计较已让她惊喜,他也愿意喜欢她,就让她受宠若惊。
这样的情绪让她在这份感情中如履薄冰,哪里还有力气承担他的恨意。
所以这些天她都在逃,像只鸵鸟,像只缩头乌龟。她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既因愤怒于他的隐瞒欺骗,更因惧怕从他眼中读到冷淡和仇恨。
她从来不是个多么有勇气的人,能为楚家之事认错,一是因遗臭万年的恶果在逼她,二也是因有一份爱在支撑。
如今这份爱转成了恨,如果可以,她会宁可一直躲下去。
可偏偏楚休来了,楚休把从前的过往一句句地告诉她,迫着她直视这一切。
虞锦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不争气。
她明明那么怕面对他的恨,可如今听了那些残忍的经过,她又更心疼他了。
她着恼于他的经历,更着恼于这世间的不公。
她早就清楚他的傲气,但若他是林页,他就更有过一腔雄心。这样的雄心被生生扼杀,就相当于雄鹰折翼,该有多么痛苦。
更何况,他已经那样痛苦了,上一世她还用那样恐怖的法子杀了他,既杀了楚倾也杀了林页。
虞锦忽而发觉,这一切她都是逃避不开的,她根本没什么逃避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