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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头。

一场残酷血腥的守城之战正在进行。

双方厮杀异常激烈,这个关乎生死存亡的时刻,双方都已杀红了眼,如同野兽一般进行着殊死搏斗。

城墙上不断有乱军搭着云梯攀上,又不断被守城的士兵们予以还击,武器断了,用拳头,用腿踢,用头撞,用牙咬,双方用尽了一切能用的办法,只要能给敌人造成伤害。

城头的马道上,箭垛间,城墙的墙根下,护城河边都已堆满了尸体,有乱军的,也有守城士兵的。鲜血,斑斑驳驳洒满了每一寸土地,微风吹过,血腥之气四散开来,令人闻之欲呕,城墙方寸之地,直如人间地狱般凄惨残忍。

天快亮了,泰王站在离城头五里远的中军帐前,面无表情的闭上眼,英俊的脸庞不经意的抽搐几下,晨风拂过他银色的铠甲,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仿佛在给这个制造兵灾的祸首染上几许血红的戾色。

这一波的攻城又被打退了,参与攻城的士兵没有一个活着回来,数千条性命,转瞬间便被老天收了回去。

冯仇刀,你果然不愧是一员名将,我实在是低估你了,可是……你还有多少士兵可以死?

睁开眼,泰王的神情仍是一片肃杀,马鞭斜指扬州城头,淡淡道:“去!兵发三千,再给我攻一次,朝廷的援军将至,日出之前必须拿下扬州!”

身旁一员将领闻言,刚毅的面容闪过一抹决绝,躬身抱拳后,昂然而去。

三千身着黑色铠甲的士兵,呼喝着冲向城头,如一道黑色的潮水,冲击着扬州摇摇欲坠的城墙。

“擂鼓!为攻城的将士助威!”

“咚咚咚……”低沉而震撼的鼓声,在寂静的清晨回**于九宵。

西城墙的箭垛间,冯仇刀左手按剑,趁着难得的短暂休战时间,他在安排守城的人手,补充守城器械,修复工事,等待随时而至的下一波攻击。

冯仇刀的神色很平静,他的左臂已受了伤,那是一个攀上城墙的乱军士兵制造的,一刀削去了他左臂的一大块肉,当然,那名乱军士兵也死在了他的剑下,被刺了个透心凉。

来回巡弋于城墙之上,冯仇刀看着倒在箭垛下不停呻吟哀嚎的伤兵,刚毅的面孔不易察觉的抽搐了几下。

这是战争,没有怜悯,没有同情,既然拿起了武器,就必须随时准备战死的那一刻,包括他自己在内。

走到一名伤兵面前,这名伤兵已经昏迷,他的左大腿已被敌军齐根斩断,鲜血流了一地,由于缺少止血的药,这名年轻的伤兵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昏迷之中,染满了鲜血的身子还不时的抽搐着,生命正随着他的鲜血而流失殆尽。

随军的大夫站起身,望着冯仇刀,苦涩的叹了口气。

冯仇刀干枯的嘴唇抖了一下,随即紧紧抿住,缓缓抽出佩剑,轻轻抵在伤兵的心口,望着这张年轻的脸,心中如被针扎般痛苦。

“朝廷会赡养你的父母妻儿,兄弟,一路走好!”

冯仇刀在他耳边说出这句话,年轻的伤兵停止了抽搐,脸上竟露出几分释然的微笑,在这染满鲜血的战场上,如曼陀罗花般绽开。

佩剑飞快刺入伤兵的心口,又飞快的抽出,动作利落干脆,血光迸现间,年轻的伤兵了无痛苦的结束了他短暂的一生,那抹淡淡的微笑,还停留在他逝去的脸庞上。

咬着牙,冯仇刀红着双眼,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缓缓扫视着四周表情麻木的士兵们,沉声道:“如果下一场战斗,我也像这位兄弟一样,没了生望,希望你们也像我刚才这么做。什么是袍泽?不仅仅是共同战斗厮杀的战友,当身边的兄弟已经生不如死时,你们还要学会举起手中的刀剑,给他一个痛快!这是慈悲,战场上的大慈悲!”

转身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乱军阵型,冯仇刀呼了口气,平静道:“但享君禄,为君尽忠,兄弟们,我们的兵力已不足五千,也许今日扬州城会被攻破,也许我们的城防在下一波攻击中便会被击溃,可是……希望冯某能够看到,我们的兄弟仍战至最后一人,如此,即便城破,也无愧忠义之名,冯某死亦瞑目,兄弟们,拜托了!”

“杀!”浸染在鲜血中而变得麻木的士兵,面上的神情又开始生动,众人齐声高喝,声可碎石,传扬九宵。

“呜——”低沉的号角声在城外吹响,战鼓声声,潮水般的乱军悍不畏死的高举着云梯,再一次发动了攻击,一张张扭曲狰狞的面孔,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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